坚胜笑了，她的身体无声无息地倒下，倒在身后桥贤的怀中，倒在地上。

而后，桥贤、天刚、樱海三人，纷纷化为金色的影子消失……

海澜走了上去。荒凉的废墟上，银夏的背影格外突兀。其他人，都已经没了声息。看背影，他在颤抖，在哭泣；转过身，他朝海澜微笑：“走了，伊唯还在里面躺着呢。再不把她拉出来，估计都快要被业因影响得昏迷了。谁让她只是个普通人。”

于是他们重新向晽烧市的战营废墟中走去，途中看见了那些被坚胜的业因影响到的可怜NASA员工。海澜突然想到，或许他们也早就死在了当年航天局的那场爆炸里，一开始就是作为业因兽复活的……或许，坚胜亦是如此。

“刚才是怎么回事？”她问银夏，“桥贤他们……”

“我也不知道。”银夏摇摇头，“估计是坚胜太思念桥贤了吧。”

一阵暖风吹过，带走寒冷，带来春天。前路又用星光闪烁，焚晓出现在两人面前，面色憔悴而苍白，似乎正是他死前的状态，但脸上的笑容却十分欣慰：“刚才那是守护者的英灵，银夏。”

“英灵？”

“嗯。”焚晓说道，“就像现在，我也是。你刚刚也看到了，英灵状态下的我们无法对别人造成任何伤害……最终杀死坚胜的人也是你。但是，我们确实是被你们的思念唤醒的。因为你在战斗之前，对坚胜说了那番话，她动摇了。哪怕是变成了业因兽，她还是拥有人性。你这次救下了一个徘徊在两个世界中的悲哀灵魂。”

银夏低下头，无奈地笑了：“说实话，焚晓，你说的话永远是那么欠揍。死了还是一样。这么说坚胜现在算死了？”

“她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啊，说得好。她死的地方这下子和你是同一个了。都死在这儿。”银夏揶揄焚晓，后者哈哈大笑：“好了，今天大家也都终于见了一面。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你们要坚强。还有造乌组织在前面等着你们呢。”

“你死了，怎么会知道造乌组织的事？”海澜听见银夏奇怪地问。焚晓笑笑：“我已经死了，我又怎么会出现在你们面前？有人告诉了我这件事。”

“谁？”

“秀然啊。”焚晓说，“那孩子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守护者，世界的未来交在他手里了。十五年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要坚强。’虽然我无法再为你们做什么……但我们英灵一直在你们的身边，你们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焚晓最后留下了这通话，接着，他的身体也化为金色的烟雾，在空中消散开来。

她和银夏找到伊唯·斯格沃克的时候，果然如银夏所说，她已经昏迷过去。好一番折腾后她才醒了过来，但十分虚弱，看样子再上路去找摧毁组织的证据，要耽搁很长一段时间了。三人索性在这里打算歇息一会儿。

银夏躺在地上，望着战后的蓝天：“还是这样的天空看得比较舒服啊。”

“蓝天。我想起来了，你最喜欢蓝天了是不是？”她问。

“嗯，”银夏点点头，“话说樱海当初给你大姐立了个墓，给凤澜，就在汀原高地上，你最近有去看过吗？”

“最近没有。”海澜承认，“后来使馆的工作多了，就抽不出空去那里了。”

“那改天一起去那边看一下吧。”银夏说道，“和潘多拉决战前我也去过那里一趟，和秀然一起——你那时候好像回魔星搬救兵了。我在汀原高地又给坚胜和桥贤两个也立了墓，哦对了，还把桥贤的匕首也一起埋在那里了。刚才的英灵手里居然还拿着，真是不可思议。”他感叹了几句。

海澜静静地望着他。我们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她想到焚晓的话。

“好了，”她伸了个懒腰，“接下来还要对抗组织呢。后面的战斗还没开始。打起精神准备起来吧，很快就要打仗了。”

***

无脸少年在前方呼唤着她。她向着锈迹斑驳的校门走去，然而越往前走，校门却离她越来越远。快想起来啊！她咬着牙。想起那个少年究竟是谁……

重要的人……曾经那样喜欢的人……绝对不能忘记的人！恍惚间，她看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他就坐在一家书店的阁楼中，窗户开着，空气却仍旧闷热。

他坐在电脑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在键盘上敲击着，一段一段的言语，出现在显示屏上。他正在撰写一篇WORD文档，而那篇文章的标题是《邂逅在水杉树下》。宁早倩想起来了，正是那本没有作者署名的书，被自己在学校的义卖上卖掉的那本书。

少年的脸每天都在逐渐变得清晰，但她仍然想不起他的名字。只是看着那张忧郁悲伤的脸，仿佛只要重新找回那本书，她就同样能够找回失去的记忆。

“无论今后发生什么，哪怕你不再喜欢我，我都会永远喜欢你。”宁早倩猛地睁开眼睛，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会看见银老师的脸，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简陋的木屋，躺在一张床上，身上被人胡乱盖了一条边上翘毛的老旧羊毛毯。

就和梦中的那个无脸少年一样。他也死在了木屋中。随之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她看着周围的环境，想起来发生了什么。那天夜里，她原本和银夏在公园里训练，但他们却突然遭到了亚魔的袭击，自己被它们偷袭成功，然后就被抓了起来，被带到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她更担心自己的那两个朋友怎么样了。

郭玉婷和徐雯茜没有任何自卫的能力，虽然银老师能保护她们，但毕竟她们现在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下……早倩打了个喷嚏，意识到这间屋子的温度非常低——随后她又发现，不只是这个屋子，她所在的这个地方，似乎每个角落都十分寒冷。

她从床上走下来，脚刚一碰到地面，立即头晕目眩，似乎踩在云端，没有行走的实感。她扶住一旁的墙壁才没让自己摔下来。但刚才她发出的声响似乎惊扰了其他人，木屋的大门被人打开，一名亚魔走了进来：“哟，总算醒了啊。”

“你是……谁？”早倩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对方是谁对与她无关，更何况明前这人明显是个亚魔。不过它却不是当初袭击他们的那些士兵之一。亚魔听后笑笑：“我叫空流，是个船夫。”它身材有些臃肿，似乎已经走到了亚魔的中年，早倩皱了皱眉，想起它就是当初载自己来这个地方的亚魔，不过当时在船上监视她的亚魔士兵这会儿倒不见了。“其他人这会儿早回去了，”那船夫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就我一个还留在这儿。你一下船就吐得不成样子，来到永冬之地之后还发烧了。总得有个人留下来照顾你。于是那些士兵就义不容辞地把这个任务推给了我。”它嘲讽着那些士兵。早倩看着它：“所以，是你救了我？”

“谈不上什么救的。不过你有一段时间直接昏迷了，我倒真的吓坏了。”空流眨了眨眼，“这屋子是我跟这里的教官借的，虽然冷了点，但好歹能住人——这儿有些士兵的宿舍真的不是人住的。”

“这里是哪里？”宁早倩问了最重要的问题。空流走到她身边帮她将羊毛毯给叠好：“这里是造乌组织管辖范围的极北地区——永冬之地。”造乌组织……宁早倩警觉起来：“把我带到这里是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船夫耸耸肩，“我也只是个奉命行事的。本来我的任务只是把你送到这里就回去，结果你发烧了，我也只能留下来咯。这都是稻妻大人的命令。”

“稻妻大人？”她觉得自己听到过这个名字，但一直都没见到过本尊。但空流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问太多可是会招人烦的哦。”它说道。

宁早倩感觉到了危机，她闭上嘴，看向窗外。天空正在飘雪，“永冬之地”果然不愧它的名号，早倩记得这会儿已经是春天了，然而这里还是寒冷一片。

在这个灰冷的世界中，偶尔还能听见刀剑挥舞的声音。早倩猜测是这里的士兵在训练，同时却莫名其妙想到了自己被银夏训练时的情景。她忽略了身后帮她整理床铺的亚魔，望着窗外，兀自苦笑。就算现在使用行星能量也肯定逃不出去吧。四处都是亚魔，早倩怀疑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类。这是一个孤独的、与世隔绝的世界。

“喂！”她听见空流叫了自己一声，便转过身去：“怎么了？”

“这个地方对待新人很不友善，注意安全。”船夫说道，“晚上我再让医生来给你测一次体温，如果你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也得回去了。你在这里好自为之吧。”

虽然宁早倩还是不知道组织的那些人要自己来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不过看样子这些亚魔也不打算盯牢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早倩突然对亚魔顿生好感。“那么我……”她叫住了打算离开木屋的空流，“我接下去……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原本不想向亚魔征求意见的，尤其是在这里。但不知为何，她觉得面前的亚魔能够信任。空流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地露出笑容：“我说错话了吗？那我更正一下，外面虽然是挺不友善，但那是针对亚魔而言——我看你是个人类对吧？不管在任何地方，永远是人类说了算。所以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外面走走。”

永远是人类说了算……宁早倩觉得这句话空流加重了语气。但他说的却是一个事实。照他这么说，这个地方除了亚魔，还同时有人类存在吗？早倩突然觉得自己不那么孤单了。白痴。她骂了自己一句。这里虽然地势偏僻，但依旧是造乌组织的领地。即便这里有人类，也肯定是组织的人——自己出现在这里，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她咬着嘴唇，本身就是组织的人把自己抓来了这里，但他们的目的到现在都还不明确。她开始焦虑起来。但空流没看出她脸上的神情变化，朝她挥了挥手：“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可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