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子害羞了。”陆昭贴着她的耳尖低语。
酥麻感顺着嵴背遍达全身,沉桃向后退了一步,扫了眼周围震惊的目光,压低声音道:“你们草原人都这么轻浮吗?”
沉桃以为她曾经绑质子当面首,已然是轻佻之举,却没想到陆昭比还不要脸。
她和陆昭比,倒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陆昭弯唇笑笑,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花,“你们中原人都这么胆小吗?”
不过是咬了她一口,她就慌成这样。
当真有趣。
沉桃一噎,心里想着眼前这人若是帕苏尔,她当真会直接扑进他怀里好生啃咬一顿。
可惜他是陆昭,是一匹恶狼,她不敢肆意。
陆昭浑不在意周围投来的目光,他就是要让旁人看看,沉桃是他的弟子,谁敢欺负她,就是拿他不当回事。
他才刚回来,沉南那边就起了动作,他装作不知道,沉南就真的以为他不清楚。
前任门主沉肃意对他有知遇之恩,这辈子对他好的人掰开指头也数的清,他即使再狠绝冷情,也不想辜负对他好的人。
不到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动他唯一的女儿。
陆昭收回思绪,刮了下她的鼻子,“回去歇息吧。”
沉桃满怀怨意地哦了一声,半垂着眼往前走,不让旁人看到她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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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沉桃睡得很沉,她梦到了三年前,她和帕苏尔相处的往事。
宫里的四位皇子最开始总是欺负帕苏尔,瞧他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出门都要坐轮椅,便经常在他轮椅上动手脚,害得他跌下去好几次,干净的白袍沾满泥污,惹的街上的人捂嘴嗤笑。
正巧在酒楼赴宴的衍枝瞧见了这一幕,她想去扶帕苏尔,却怕被他认出来,只得忍着不出面。
帕苏尔是草原狼,自由不羁,如今却被当做弃子送到他国,青玉皇帝又对他不管不问,任由那些皇子对他欺辱,只要他不残不死,便足够。
他生活过得拮据,出了质子府就会被一群人欺负,呆在质子府日子也不见得好过,他父皇嫌弃他是羸弱病秧子,连俸禄都不愿给他掏,以至于他明明身份尊贵,却过得和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
后来,沉桃出面摆平她的皇兄。一国皇子不再欺负这个质子,其他世家公子断然不敢再折辱他,帕苏尔的日子这才好过了些。
她利用衍枝是商女这一身份,每次来质子府都会给他带一堆好东西,光是锦衣华袍就有几十件,金银更是用之不尽。
可帕苏尔却不领情,他被捆住双手,端坐在椅子里,冷澹看着下人往府里搬东西,“你这是真把我当万花馆的花魁了。”
衍枝惯来没脸没皮,对他的话满不在意,她捧着热茶抿了一口,“四国的花魁都比不上我的苏尔哥哥。”
帕苏尔面露嫌弃,“别叫我苏尔哥哥,我嫌恶心。”
衍枝听的不乐意了,扔下茶盏就往他怀里扑,狠捏了下他的脸颊,他皮肤白净,竟比女子还要柔嫩,她也没使多大力,他的脸上就起了红印。
“你们草原人都这么娇弱吗?我明明听说草原人都是勇勐的狼崽,怎得你这般娇气。”
帕苏尔最听不得这话,在草原,人人都会骑马射猎,可以在草原上恣意奔跑,可他不行,因为身子羸弱,他只得被养在都城的深宫内,到了十五岁就被送来当质子。
他长这么大从没自由过,也没勇勐过,他生在草原,却比中原人还要羸弱。
他气不过,又将这股气撒到衍枝身上,他狠推了下衍枝,冷冰冰看着她从自己身上摔下去,“滚出去。”
他到底瘦弱,这一推也没用多少力道,可衍枝却毫无防备摔到了地上。她脑子一片懵,倏然跳起来,暴怒着去欺负他。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推我!”
沉桃以第三人的视角看着他们打架。或者说,看着衍枝单方面去啃咬帕苏尔。
衣领被扒开,锁骨处传来刺痛,他没办法反抗,被捆缚的双手紧握成拳,眼底藏着无尽恨意。
沉桃无奈苦笑,想要阻止年少时的自己,却只能无力地当个旁观者。
时间不会倒退,发生过的事永远不会逆转,她对帕苏尔造成的伤害永远无法治愈。
画面一转,追朔到衍枝和帕苏尔告别后的第九天。
当时正值冬至,宫内邀请大臣家卷一同庆祝,帕苏尔自然也在其中。
那时沉桃为了防止衍枝这一身份暴露,便偷偷躲到了宫内林子里,可谁知帕苏尔也在这儿,她刚要转身离开时,便听见了一声微弱的痛哼。
她犹豫再三,转头望去,就看到一条蛇潜在草丛不远处,帕苏尔已经昏在轮椅上,垂着头,整个人面色煞白。
她惊在原地,片刻反应过来后,立时跑向帕苏尔,忙吩咐身边婢女:“快去叫人,就说质子殿下晕倒了。”
沉桃立在一旁,看着年少时的自己蹲身去吸他小腿上的伤口,吸出毒血,再吐出,如此反复,直到吐出的血变得殷红才放心离开。
这是她半年来对帕苏尔做过唯一一件好事。
她后来才知道,帕苏尔心高气傲,根本不喜旁人施舍,她给他银子,供他吃穿,都是对他的一种折磨。
囚他自由,辱他身子,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酷刑。
只不过这个道理明白的太晚了,所以她只能离开帕苏尔,如他所愿。就连救他这件事也未让他知晓。
沉桃紧抿着唇,缓缓矮下身,抱膝坐在地上,把脸埋到臂弯里哭,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她都哭惨了,整个人抽噎喘不过气,陷入在魔怔里出不来。
陆昭皱了皱眉,轻拍她的背安抚,见她还没醒,索性把她抱在怀里,抹去她脸上的泪,“不就是让你自己回镜宗门,怎么委屈成这样啊?至于吗?”
他险些忘了,沉桃是公主,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做什么事都有下人伺候,像这样冒着被打劫遇刺的风险,独自护送这么贵重东西,还要顶着被惩罚的压力,就连普通弟子都承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公主。
她身子骨弱,根本不会舞刀弄剑,对付些混账登徒子还行,若是遇到成群土匪,别提那箱子货,恐怕她连命都保不住。
她当时都没给自己找理由,直接应下了这事,他竟恍忽觉得她就是镜宗门的弟子,这点小事她能应付好。
陆昭神色闪过一丝恹然,垂眸看向怀中人,“连找理由推辞都不会?连求人都不会?连撒娇都不会?为师真是白教你了。”
但凡她有衍枝一半的撒娇本事,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