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桃正晃神时,陆昭将药碗递到她眼前,“把药喝了。”
脑中一闪而过沉韶温强迫她喝药时的画面,她偏头躲开,“不喝!”
“真不喝?”陆昭微微挑眉,意味不明地看着沉桃。
沉桃往后挪了挪,直至背抵墙角,才闷声说:“我不想喝。”
陆昭闻言挑起狐狸眼眼尾,轻快的笑意直达眼底。
他还是第一次见沉桃如此惧怕自己的模样。
之前在镜宗门时,她都没这么怕他。
虽然这惧怕来源于她体内的傀儡蛊作祟,可见到往日娇纵蛮横的女人变得这般胆小,倒也算有趣。
他向前倾身,贴近她的面容,逼得她偏过脸瑟瑟发抖。
“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喝。”她的语调里带着陆昭从未听过的颤抖。
她可是,总来不求人的。
陆昭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眸中阴鸷尽显。
他定要将沉韶温那个狗东西活活剥皮。
可,药总该要喝的。
“还记得为师怎么跟你说的吗?”陆昭屈指蹭了下沉桃的脸颊,挑眉问:“求为师要做什么?”
要亲亲他。
沉桃转头看向陆昭的异童,缓慢地眨了下眼,眸中无神又茫然,还带着几分无助。
罢了,同一个病人较什么劲。
陆昭停顿片刻,突然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然后扣住沉桃的后颈,贴近覆上温热的柔软,将汤药以口渡了进去。
沉桃睁圆了眼睛,杏眸中光影烁起,那是她这两个月来从未有过的旎色。
她习惯性勾住陆昭的脖子,虽木讷没什么反应,却也没推开抗拒他。
砰、砰、砰。
安静的房间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陆昭温柔地轻吻她,直至半响后,才留恋的退离。
他用指腹捻动她的唇瓣,脸上带着餍足后的笑意,他问:“苦吗?”
苦的,可她已经习惯了。
沉桃摇了摇头,她慢吞吞凑近他,环抱住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闷声问:“你要死了吗?”
陆昭疑惑地看了眼沉桃,又听她说:“我刚刚听他说,他想取你的骨,他不是好人,你可不可以不要同他说话?”
“他是黎风,你忘了吗?”陆昭眸底微暗。
沉桃这才抬起脸,茫然地看着陆昭,“我以前见过他吗?”
她揉了揉额角,语气轻缓温柔,还夹杂着几分怯意,“……我不记得了。”
若是再拖下去,她总有一日会忘记陆昭,忘记这个她最爱的人。
陆昭又多看了眼沉桃,他拥着她躺进塌里,轻拍她的后背,“为师困了,陪为师睡觉吧。”
熟悉寒凉的胸膛贴近,她被陆昭紧紧拥在怀中。
她抬眸看向陆昭,他已经合眼睡下了。
她又收回视线,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痕,那是她被囚禁时,锁链捆束流下的勒痕。
沉桃默了默,悄悄将手伸进陆昭的衣襟里藏好,不让自己看到。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怎么做,她想做,便做了。
不老实的小手在衣襟里乱动,陆昭睁开眼睛,懒散问了句:“你在做什么?”
像是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子,沉桃身子一颤,下意识将手抽离,却被陆昭攥住了手腕,她鼓了鼓脸颊,反问道:“不可以这么做吗?”
还挺理直气壮的。
陆昭笑了,她捏了捏沉桃的后颈,“当然可以,为师的身子你可以随便碰。不过……”
他故意买了个关子,见沉桃仰起脸看向他时,他又凑近咬了下她的唇瓣,“若是你忘了我,这辈子都不能再碰我了。”
沉桃皱了下眉,陆昭又说:“所以,你可得好生记住我,不论忘了谁,都不能忘了为师,知道了吗?”
沉桃点点头,“我记住了。”
为了能和陆昭多亲近,她也绝不能忘了他。
“……”
第二日一早,宫中就传出了皇帝病重的消息,而此时守在边境的大军接二连三溃败,整个青玉国人心惶惶,灭国留言四起。
就在宫中慌乱一团时,青玉皇帝突然将自己大半权利交给了沉韶温,青玉虽无太子,可沉韶温兵政两权在握,宫中地位早已高过其他皇子。
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内,陆昭正喂着沉桃肉粥,他看着沉桃乖巧的样子,调侃道:“你的父皇可没你厉害,不过是一个晚上,就被傀儡蛊掌控了。”
沉桃嚼着肉块,并未搭话。
青玉皇帝为了攻打琅月国,将沉桃当作弃子抛出。沉韶温并未告诉皇帝自己会去接走沉桃,因为他要在那次和亲中彻底将沉桃一国公主的身份抹去,只有两人不再是皇兄妹的关系,他才能放任自己的内心与沉桃厮守。
可惜,行至今日,他的确彻底抹去了沉桃公主的身份,却也从没拥有过沉桃。
沉桃自很早就搬出了宫,如今因为傀儡蛊的原因,那点和父皇相处的零散记忆也尽数忘光了。
她又会在哪天彻底忘记陆昭呢?
她又抬眸多看了眼陆昭,试图将陆昭的一举一动尽数印在眼底,刻进脑海,铭记于心。
为了方便,饭食直接摆在了庭院里,昔日兵戎相见的人,如今都坐在一张桌子边闲聊打趣。
黎风看向腻歪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拍了下身侧卫瞻的肩膀,低声说:“这姑娘连我都忘记了,你说,他什么时候能忘记你呢?”
卫瞻目光凝向陆昭,他虽做事狠毒,可在照顾沉桃一事上,却是最为尽心的,就连为沉桃描眉梳发这种小事都要亲力亲为。
在冷宫长大的孩子,自然什么生活技能都会,也最为细心。
又回想起自己当初掳走沉桃的事,他艰涩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容,莫名说了句:“忘了我,也挺好的。”
比起她清晰记得两人的点点滴滴,卫瞻宁愿让她忘记自己对她的坏。
连带着对她的好,一起忘记,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