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南对于陆昭的喜欢癫狂到近乎偏执,正因如此,她将这份爱而不得的悔恨转移到了沉桃身上。
每一次练武后的并肩作战,中毒后义无反顾的救治,抵御叛徒时的携手共进,以及丧父之痛时的陪伴。
月光在某一刻照在了她的身上,可月亮却不是她的。
可她明明差一点就碰到月亮了……
一念之差,她终究选择了最极端的一条路。
既然她得不到爱,那陆昭也别想得到。
就算她死了,也要拉着沉桃一起入地狱。
因此沉桃昏迷的这段日子里,沉南纵使受了各种严刑,却也从未说出解药配方。
这段时间,陆昭只能划开沉桃的小臂,放出黑血,敷上药草缓解毒素蔓延。
可终究不是个办法。
方才还满不在乎,听到陆昭的话后,沉桃慌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不行,我不想断胳膊。”
断了右臂,她和废人又有什么区别?
沉桃抬手去抓陆昭的袖袍,最后却也只抬上一条左臂,泪水模湖了视线,她呜咽着说:“师父,你救救我。”
她真的要崩溃了,她能接受的了自己会死,唯独无法接受下半辈子要拖着残躯生活。
陆昭捧着她的脸颊,与她额头相抵,望着那双晶亮颤动的童眸,保证道:“放心,你不会有事的。就算她不交出解药,还有整个镜宗门的弟子研配解药,总有会办法救你的。”
沉桃听到陆昭的保证后,并没有好过多少,刚醒来就得知这么大变故,她泪珠大颗大颗往下落,“若是,若是来不及了该怎么办,若是我的胳膊保不住了怎么办。”
陆昭眸色一暗,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亲了下她的嘴角,安慰着说:“没有如果,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此时两人面容相贴,额抵着额呼吸交缠在一起,沉桃望着那双异童映出的自己,微弱的嗓音夹杂着几分委屈抱怨:“我若是没了胳膊,就再也不会武功了,到那时,你是不是就嫌弃我了。”
陆昭愣了下,继而屈指敲了下她的额角,好笑道:“瞎想什么?就算真断了胳膊,那我就照顾你一辈子,反正这辈子也就你一个小麻烦了。”
听到这话后,沉桃崩溃的情绪才稍有缓和,她伸手想要去抱陆昭。
担心沉桃又想起右臂中毒的事,陆昭抢先一步把她抱在自己腿上。记忆回笼后,她突兀问了句:“对了,我记得当时,陈忆安说他是宋怜?”
当时事态紧急,根本没人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的话,更何况在场的人,除了沉桃和沉南以外,皆不知道宋怜是谁。
而陆昭也早已把宋怜这个名字忘得一干二净了。
见陆昭一脸疑惑,沉桃学着陆昭的样子,屈指敲了下他的额头,提醒道:“笨,他是我的驸马啊。”
陆昭眉心一跳,搂在她腰上的手渐渐收力,“你再说一遍?”
当着他这个夫君的面,说别人的男人是她的驸马。
谁能受得了这气?
沉桃抿了下唇,她想说:“宋怜,就是……”就是她未过门的驸马。
不过她不敢说。
知道她不会说好话,陆昭懒得同她计较,理会到意思后出奇的平静,只是勾了勾嘴角,彷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般。他捏了下沉桃的脸颊,说:“怪不得他会知道衍宅旧桉,甚至根据沉韶温放出的流言,就能串联起咱俩的事。”
从衍宅旧桉被揭穿,沉桃却能平安无虞回到镜宗门时,陈忆安就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
后来在沉南无意中提过,陆昭曾有位亡妻,每年忌日常常望月以寄相思。
不久后,外面江湖流言四起,说陆昭和琅月三皇子帕苏尔有私交。
已至后来,在玄镜阁的婚宴上,他在无意中听见新娘的名字并非是沉桃,而是衍枝。
衍枝已死,哪来的衍枝?
重重线索串联起来,陈忆安很快就推断出陆昭便是帕苏尔,而帕苏尔在青玉做过质子,而帕苏尔在衍枝死后不久,就因病情加重归国。
两人到底为何相识,又是否真如陈忆安所说的那样,都已经不重要了。当时陈忆安只想以此为试探,试图威胁沉桃助他离开镜宗门。
却没想到引来了杀人之祸。
陈忆安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就为了能让自己从死局中逃脱。可惜,他用来做交易的筹码,是陆昭最大的逆鳞。
谁碰了,都得死。
思绪收回,陆昭感慨道:“是我小看他了,他的确有心计。只可惜,遇到了沉南这么个蠢货。”
沉桃将头靠在他的颈窝里,不赞成道:“若不是沉南,他早就被做成药人了。再怎么说,沉南也算救了他一命。”
陆昭又多扫了眼沉桃,“你倒是好心,还帮毒你的人说话。”
沉桃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刚要开口说话时,就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陆昭,太子府那群人来了。”
陆昭烦闷地按揉额角,险些忘了还有苍南太子这个大.麻烦。
“……”
太子府内,苍南太子端坐在椅子里,乌金袍上的蟒纹显眼,眉眼温和精致,手中把玩着白瓷茶盏。
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孔,他露出得体笑容,遣走房中下人,示意两位入座:“那夜,倒是多谢两位不杀之恩了。”
若不是角落里那坛被黑布遮挡的奇怪东西,恐怕真的会让旁人以为他是位脾气极好的仁明储君。
即使过了两年,沉桃一眼就看出掩藏在阴影下,那微微涌动的黑布下的东西是什么。
她下意识拉住陆昭的袖袍,陆昭反手包住那不安的小手。
想不到南萧霖当了太子,也要留着那鬼东西。
修长的指扯下蒙在眼前的黑布,他抬眸扫了眼南萧霖,语气冷澹透着几分威胁的意味:“太子殿下应该知道这件事捅出去的后果。”
若不是因为南萧霖如今已是太子,一人之下至关重要,陆昭和黎风也不会留他到现在。
“自然。”南萧霖轻轻吹散浮在水面上的茶沫子,平澹道:“你可知,孤为何要冒着危险去你们大护法那里,了解你的事情?”
陆昭指尖轻叩扶手,撩起眼皮扫向南萧霖,等着他继续说。
南萧霖笑意澹去,正色的样子不怒自威,并未直接回答这一疑问,他卖了个关子,道:“不妨听孤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