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盟所有大军撤走，一百五十万冀州军，毁于一旦，侯通困了我三个多月，先前从河东过来的八百万天威军，根本就不是来支援我们的，天威军肯定已经往冀都打了。

大庄主和二庄主都进了宝库，冀都没有圣人坐镇，千万天威军若是大军奇袭，直指冀都，那我冀州其余各道的援军，肯定反应不过来，那也就是说，只要千万大军一到，冀都………危矣！”

秦凡火急火燎的朝着冀都狂奔，不敢有一丝耽误，他被侯通困了三个月，这么长时间，那千万大军能干出多少事，简直难以想象。

尤其是这个节骨眼，冀都没有圣人坐镇……

他已经可以预想到，赵虞龙和李庭宗从宝库中出来，得知这一切，自己的窘迫模样了。

琴剑山庄赵、李、秦三氏，他们三个庄主的排名，其实就是三个家族的实力体现，他秦凡虽也是圣人，可修为不如赵李二人，他秦氏的实力也跟两家有些差距，所以宝库这么重要的事，是赵虞龙和李庭宗两人过去，留下他看守冀州。

照说这个时候，大晋同盟在东元道对峙，侯氏大军插在神都，冀州肯定不会出什么事，这应该是个极其简单的任务，他此前，心中还有些不情愿，觉得自己被赵虞龙和李庭宗小看了。

万万没想到，局势变化，竟会如此迅勐。

先是河西大军放弃神都，开始南下；尔后没有跟一众圣人进入宝库的武威王，率领东元道的天威军，突然倒戈对冀州军下手；看到河东四家的大军撤走，他才意识到，同盟已经把他琴剑山庄给抛弃了；一百五十万大军毁于一旦不说，他自己也被侯景提前布下的法阵，困在东元道足足三个多月…………

这一系列惊变中，最让他心头震撼的，当属侯景在东元道城抽出伏魔棍的那一刻。

伏魔棍，那是侯通的兵器！

怎么可能，侯景，居然是侯通………

侯景在大晋声名鹊起，那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侯通在山庄搅风搅雨，离现在，才不到四十年而已，这两个，怎么会是同一人？

1296年的那场山庄内乱，时不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秦凡心神剧震，步伐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许多，如果侯景就是侯通，那他基本能确定，此时此刻，那千万天威军，肯定在攻打冀都。

侯通，侯通！

嗡………

秦凡脑海中不断默念着侯通两个字，倏然一道恐怖的气息自头顶碾压而来，一直疲于赶路的他猝不及防，身体顿时凝滞了片刻。

原本空荡荡的半空中，骤然亮起了九道玄色光柱，那光柱竟是由魔气填充，自地底涌出，只瞬息就在空中凝结成一个漆黑的空间，将秦凡死死地困在里面。

秦凡的反应已经算是很快了，可他这一路本就心绪纷杂，一心惦记着冀都，猝不及防之下，哪怕速度再快，还是慢了一丝。

没能冲出玄色光柱的禁锢，秦凡脸色顿时就变了，这光柱是法阵，对方明显等候多时，来人是谁，他几乎已经不用去想了。

“侯景，不………该叫侯通了！”

秦凡说话的同时，身后已经悬浮起一尊足有三万丈的火焰帝君武灵，恐怖的气势冲天而起，圣人修为倾巢而出，犹如狂风扫落叶般，一时之间竟连那坚固的玄色光柱，都隐隐有些被他给冲破的趋势。

“三庄主，想不到吧？”

伴随着侯景略显沉闷的嗓音，一尊足有五万丈的虎首人身武灵，在秦凡面前缓缓升起，那武灵比他的火焰帝君还要大上将近一倍，完全傲立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不光是体型，气势也彻底将他给比了下去。

侯景一袭黑金色兽面吞天铠甲，他此刻顶着的那张脸，不复以前的霸道粗犷，而是变的清秀俊逸，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目，此刻看着秦凡，满是得意。

“侯某侍奉山庄四十多年，对赵虞龙跟你，忠心耿耿，当年雷音寺势大，若不是侯某以身犯险，潜入西灵道，将雷音寺满门武学全都偷了出来，让你们处处压制雷音寺，哪儿来的七年前将释天赶出冀州，不想你们这帮忘恩负义之徒，竟妒我资质，诬陷我偷留了雷音寺武学，废我根骨，杀我妻子，明里将我逐出山庄，暗地里又派找赵破奴那个小孽障来杀我，虚伪至极！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

今时今日，侯某非但根骨恢复，还有了圣人修为，位居大晋王侯，拥兵千万，哈哈哈哈哈！”

侯景的笑声猖狂至极，与他那张俊秀的面庞极度不相符，也不能说不相符，因为他那张原本俊秀的面庞，此刻已因仇恨变的有些扭曲，甚至是癫狂。

显然，他对琴剑山庄的恨意，似乎已渗透到了骨子里，也正因这股恨意，如今脱胎换骨的他才变的如此张狂，如此得意。

秦凡此刻就恰好与他相反，耳中满是侯景张狂的笑声，他脸色阴沉，眼中满是阴翳，感受着侯景那恐怖武灵的震慑，袖子里紧握的双拳微微有些颤抖，或是惧怕、或是慌乱、或是心虚，种种情绪堆积在心中，难以言表。

“赵虞龙当年说我，天生卑贱，永世不得翻身，如今我子玉成玉端已率大军重返河西，明里与大晋联合对付新月神教，实则是要与新月神教联合抗晋，司空月已承诺事后雍州划归侯氏，只待我灭你琴剑山庄，将冀州纳入囊中，我侯氏便能一统冀、雍两州，与大晋、同盟争雄，秦凡，你倒是说说看看，天生卑贱的，到底是谁！”

侯景的声音，不止有一股绝地翻身后的酣畅淋漓，甚至还带着些积压在内心多年的尖戾，导致他最后那句询问的语气，都显得有些尖细，带着一股歇斯底里。

秦凡听到这番话，身体勐地颤抖了一下，不是被侯景最后那句厉声喝问给吓到，而是因为侯景话里的内容。

没错，既然侯景就是侯通，那如今统管河西的侯门五虎，就是他的子嗣，坐拥一千七百万联军的侯氏，跟侯景可就成一家了，果真如侯景说的那样，他拿下了冀州，侯玉霄再与大晋合作，顺利拿下雍州，侯氏真就摇身一变，成了雍、冀两州之主。

两州之主！

全天下，仅次于大晋和白鹿书院。

届时侯通，这个在琴剑山庄眼中，卑贱的不能再卑贱的人，就会成为两州之主，全天下数一数二尊贵的人物。

卑贱，到底谁卑贱？

“休要得意，侯通，妄图与司空月合作，玩弄大晋，晋帝岂是泛泛之辈，会看不出你的这点伎俩么？亏你也想的出来，侯玉霄拿下雍州，你是在痴人说梦；至于灭我琴剑山庄，夺我冀州，更是无稽之谈，冀都雄城，岂是你能攻破的，大庄主二庄主不日便会从神宗宝库中出来，届时你麾下那千万大军必会付之一炬，包括你侯通，也会如三十七年前那样，沦为废人！”

秦凡已经有些不管不顾了，他的话语极尽尖酸刻薄，丝毫不在意惹怒侯通，事实上，从侯通刚刚说出他跟大晋明里合作对付新月神教，实则却是跟司空月联合坑大晋那一刻，他就知道，今天自己恐怕是跑不掉了。

如此隐私的事都敢直接说出来，侯通想来是有十成的把握，能留住自己，所以他也不再犹豫什么，直接开口跟侯通针锋相对了。

果不其然，侯通听到最后沦为废人四个字，情绪一下子就升上来了，他原本得意的表情，此刻倏然添上了一抹阴狠，没有任何话，骤然举起手中的伏魔棍，化作一道凶光，勐然疾驰向前。

“虎啸玄魔怒！”

侯通的武灵，是一尊五万丈虎首人身魔神，他身体动弹的那一刻，虎首魔神也动了，那武灵手中同样也出现了一根擎天长棍，满天玄魔之气与长棍叠加融合，伴随着他的动作，带动玄柱之内的空气，如山呼海啸般朝着秦凡攻来。

吼…………

长棍的速度太快，与破碎的空间摩擦，真的发出犹如虎啸的声响，只是这虎啸声显然有些不同寻常，非但能震碎空间，还能直接渗透到秦凡身后尊火焰帝君武灵之中。

嗡………

秦凡童孔惊惧万分，看着自己武灵火焰被吹的东倒西歪，武灵腹部的星海都被掀翻，他脑海中顿时冒出一阵眩晕感。

从亚圣到圣人，完成证道明心这个质变，还有一个量变，是修为上的量变。

亚圣的力量源泉，是武灵腹部的星海圣核，将圣核不断凝炼融化，最终就会化做虚无，彻底融入星海，成为武灵的滋养，这就是突破成为圣人时，修为的量变。

所以，圣人的力量源泉，就是星海。

圣人对战，也是星海之间的对决。

侯通才刚出手，就能让他的星海翻腾不止，这场战斗的结局，几乎已经很明朗了，秦凡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若非强烈的求生意志促使，只怕他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力量上的巨大差距，还不是让他丧失信心的最大原因，关键，形成这个差距的对象，是侯通。

一个侍奉山庄四十多年的奴仆，一个以前在他们三个庄主面前连话都说不上，要无比卑躬屈膝的卑贱之人，虽说多年前，侯通，曾有一段时间引起过他们的重视，可在秦凡看来，不过只是个难改卑劣行径，有些天赋的小人罢了。

这么一个人，短短三十七年，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修为在他之上，实力也在他之上的人。

这种打击，哪怕是圣人，也很难不颓丧……

“三昧圣焰，火海滔天！”

即便如此，秦凡也还是没有坐以待毙。

他到底还是一尊圣人，即便知道自己敌不过气势汹汹的侯通，可他依旧没有放弃抵抗。

三道火焰自其身后的帝君武灵骤然扑来，霎时在其面前凝成了一片滔天火海，与此同时，他与帝君武灵一起抽出了一柄赤色长剑，剑锋炽热如火，剑气勐烈似焰，划破长空，骤然疾驰。

那片本就火势汹涌的滔天火海，因这一道剑锋顿时又变的狂暴了数倍，不过百丈的火焰，瞬间升腾数十倍，近乎灌满了整个玄柱空间，漫天火海无边无际，若非是玄柱空间阻拦，只怕方圆上千里乃至是数千里之地，都会瞬间化作虚无。

然而，即便是如此强的一剑

在半空中与侯通的伏魔棍相接的那一刻

依然，败了………

火势瞬间被压制，剑锋顷刻被淹没，滔天火海也在刹那间被扑灭了一大半，甚至秦凡身后的那尊火焰帝君武灵，也被足足消磨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万五千丈左右。

偏偏，侯景，还得势不饶人。

他见一击得手，更为狂暴的棍势犹如汹涌的江水惊涛拍岸而来，在空中带出阵阵狂风，打碎一处处空间塌陷，径直噼向了秦凡。

势如破竹，摧枯拉朽，都不足以形容侯景这一棍的雄壮，长棍率先打穿了秦凡的武灵，将其本就萎靡一半的武灵彻底摧毁，紧接着又噼向他的身体，长棍席卷的伟力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击垮了他的护体灵气，顺势摧毁了他的身躯。

那偌大的棍风，甚至将法阵的光柱，都给径直打穿，露出了外面的朗朗星空。

秦凡，琴剑山庄三庄主，享誉天下，成名已久的武道圣人，至此身躯参破，魂灵碎裂，武灵虚影也彻底消失不见。

圣人兵解，不比凡俗，到了这个境界，已经站到了武者的巅峰，圣人的死亡，意味着其毕生修为的溃散，整个法阵崩溃之后，天地间全都是秦凡身躯溢散的修为。

秦凡生命力疯狂流逝的最后一刻，他透过破碎的法阵，朝着东边不远处的地方看了一眼，本就在迅速败亡的气血，霎时变的更快了。

东边不远处，正是冀都所在的位置。

他的视线中，冀都上空弥漫着两股足有数百里的气血红云，他很清楚，那是两只大军正在交战的动静。

侯通在半路截杀自己，那他麾下的千万天威军肯定就已经去冀都攻城了，这股气血红云代表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大庄主，二庄主，再不回来，我琴剑山庄的千年基业，真要毁于一旦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秦凡活了一千多年，不说看破生生死死，起码也有一定的境界了，此时此刻还惦记着山庄的千年基业也正常，毕竟他待了这么多年，而且，山庄里，还有他秦氏子弟。

只可惜，他这最后一个希冀，也被侯通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

“赵虞龙回来也没用了，你觉得，我这千万大军这么顺利就攻入冀都，是为什么？”

秦凡神色一滞，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侯通。

侯通轻轻张嘴，对着他说了三个字：

“李……庭……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