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藻漏夜出城，直奔凌霄宫天王府。如今夜已深沉，城外自然没有城中喧嚣热闹，处处能听见渔家农家鸡鸣狗吠，风呼枝动。

调顺娘子的府邸不似永安宫红砖绿瓦般贵重，也不如水晶宫白玉花岗样脱俗，处于桃花源中，竹楼木屋，泥瓦砖垒，院墙低矮只及人胸，桃柳围种叶花纷萧。

何藻在调顺堂中等了许久，也不见通报的人回信回来。心中正是急躁，不知是走是留之际，只见一人从内堂掩面出来，见到何藻，一脸憔悴惊慌来不及遮拦，显然吃了一惊。

何藻一瞧，迎面走来的女子正是调顺娘子东方雪连任十年的仕士子归。

何藻看子归神色，似乎刚与东方雪一番长谈，如今一身狼狈，恐怕是接到东方雪亲口所下的罢黜指令。自从音卿来到华渔琼，成为东方雪身边人，天王仕士易主的传言便不胫而走，无风不起浪，这传言的源头，自然就是调顺娘子本人。

子归见了何藻，却失了寻常的从容淡定，笑着敷衍几句，便匆匆告辞而去。子归前脚刚踏出门口，先前为何藻通秉的家人便到正堂传话说道，“天王有请。”

何藻随家人进了内堂，只见正中坐着一个贵气逼人的女子，容貌秀丽，姿态端庄，气质超尘，装束脱俗，笑容可掬，神色温柔，举手投足**有方，一言一行风流雅致，虽已二十有九，头上却还并未梳髻，若不是一双腿残，要借木轮椅代步，便俨然一个完人。如此人物，除去调顺娘子东方雪还能有谁。

东方雪身边立着一个形色冷酷的男子，虽然身长体态全然男子风范，长相虽略显阴柔，却全无媚样，挡不住俊秀英朗，奈何面似霜覆无一丝笑颜，略有病容；身如积雪让人一见心寒，似伤初愈；一头黑亮如瀑的长发被一根银丝绦束住，披散及腰；一身黑衫白褂与其白面黑发交相辉映。如此一个黑白分明，至阴至寒男子，到让人一见就想起了追命娘子穆眸儿，若不是身怀绝技，如何能有这般气势凌人，却正是音卿。

何藻跪拜对东方雪施礼，东方雪从容领受，随后便招呼何藻入客座，寒暄几句，便微笑问道，“小藻这半时辰出城来我凌霄宫，是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何藻支吾几声，唯有直言说道，“济民娘子恐怕已经知道我是您的死士……”

东方雪闻言并不吃惊，笑道，“并不稀奇，黎儿丫头向来厉害，若不是她离开华渔琼两年之久，恐怕早就已经察觉。”

何藻说道，“济民娘子的本事，自然毋庸质疑，只是我自信并未露出半分马脚，她又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东方雪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我能察觉子归是黎儿死士，她得知你是我的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何藻说道，“话虽如此，却始终……”

东方雪笑道，“小藻可是后悔两年之前的一时冲动？”

何藻连忙摇头辩解，“调顺娘子何出此言？何藻打定主意，又如何会轻易反悔？”

东方雪笑道，“如此就好。小藻绝不是随心所欲，任意胡来之人，只是我却是很想知道，小藻既然倾心黎儿，啼笑园又本属冥宫协管，你为何又在两年之前，突然投到我的门下？”

何藻似乎不愿直言相告，犹豫半晌，才缓缓说道，“不瞒调顺娘子，何藻成为天王死士，却是被一件不该见得，也不该知道的事情所激使然，然而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百般权夺才下定决心，所以请调顺娘子不必怀疑何藻诚意。”

东方雪笑道，“我怎么会怀疑小藻的诚意？只不过当时我却没有想到，如今也不甚了解这其中究竟而已，小藻若有难言之隐，我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打破砂锅。”

何藻笑着说道，“多谢调顺娘子体谅。”

东方雪说道，“这华渔琼又有谁能相信，你是我东方雪的死士。”

何藻苦笑摇头，不置可否。

东方雪笑道，“黎儿丫头得人心之甚，竟然把我与冰的仕士都尽数收入囊中，可见一斑。若不是两年之前，她陪派往中原，我们早已不是她的对手了。今非昔比，一切还要重新洗牌来过。”

东方雪说道，“这几日我倒是听说，蚌儿不见了踪影，却是真是假？”

何藻答道，“确有此事。今日我来见调顺娘子，也是为了这一件事。”

东方雪略有吃惊，说道，“竟真有此事？”

何藻点了点头，说道，“这一回，那丫头是铁心不让我们把她找出来了。”

东方雪问道，“七厢之祀就在后日，她若不见人影，啼笑园上下如何是好？”

何藻叹道，“正是这话。我与母亲这几日寝食难安，为的都是这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