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站在幻寂前方的幻灭再无复先前的戾气十足，也再无复以往的指挥若定。向后不断后退着的幻灭只能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血魔！”

幻寂仰天一阵狂笑，这迫向正向后退却的幻灭，盯着他说道：“没错，正是血魔。怎么，你原来不是很厉害吗，你原来不是说不惧怕血魔吗，你原来不是说想跟血魔一战吗？怎么样，如今它就在你的眼前，你呢，害怕了？”

刹那间，幻灭像是明白了什么，惊恐地注视着正朝自己逼近的幻寂，骇然说道：“不，你不是幻寂。”接着，又看向藏身在石屋后的自己的臣民，大喊道：“他不是幻寂，他不是幻寂！”

再次发出一阵狂笑，幻寂依旧没有止下迫近的脚步，好奇地问道：“我不是幻寂我是谁啊，我不是幻寂我还能是谁啊！”

幻寂说话时用的是一种非常柔和的语气，然而，这语调柔和的回答却像是利剑一样深深刺入了幻灭的心里。第一次，他生出了逃走的心；第一次，他生出了难以与眼前之人对抗的胆怯。

幻寂依旧在迫近着，血魔则停下了脚步，站在幻寂身后离幻寂不远的地方，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形成了幻灭每退一步幻寂就迫近一步的局面，但是两人之间都隔了一段距离，不远也不近。

幻寂微微一笑，一边向前迫近一边说道：“你以为你还能逃得掉吗？不过，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在死前能够尽施所能。”

幻灭惊恐地摇头，同时继续后退着。他并不是不想出手，而是不知道眼前之人有什么弱点。虽然是敌人，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再次归来的幻寂已经是完美无缺的了，任谁都找不到他的弱点。

幻寂将血灵剑放回身体之中，以左手轻轻转动右手手腕，淡淡地说道：“如果你不想反抗，那就由我来了结你的痛苦吧。”

戾气弥漫开来，只是，这次释放出戾气的并不是幻灭，而是幻寂。幻寂的脚下先是出现了一个血点，接着，血点慢慢扩大，变成了一个血圈。血圈释放出一道血柱，融进了幻寂的身躯。就在这一刻，幻寂那惨白的长袍瞬间变了。

血色长发，血色双眼，血色的铠甲，血色的长袍，血色长靴。

血色的身影向着幻灭迫近着，却不发动攻击，只是在将他逼退。不知不觉间，幻灭终于退到再不能后退的地方。他已经来到了石阶前，再向后就是魔宫了。眼下，他已经是退无可退了。而他的身后，兵器交击的声音也终于停止了。

蓦地发出一声暴喝，幻灭终于回复了些许斗志。召唤出来的混合着灵力的火球迅速在幻灭手中形成，然后再以最快的速度迎向前方的幻寂。一颗接着一颗的火球击中了幻寂，将他笼罩在一片火海中。火势越来越大，烈焰冲天而起，瞬间便吞噬了幻寂的身影。同时，火势也越来越靠前，恰好在幻灭身前熊熊燃烧着。

看着火海，幻灭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争取了些许逃跑的时间。可是，恰在此时，一直血色的手臂破火而出，紧紧扼住了幻灭的咽喉。接着，幻灭冰冷的声音传入耳际：“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杀掉你们，远远不够，我发过誓，会要背叛我的人死无葬身之地的。对于你，我只要你感受恐惧。你即将死去，也将没有任何痛楚，不过，在你的眼前，只有无尽的恐惧，在你死前，你的记忆中只有恐惧！”

话音一落，幻灭整个人被抛飞出去。向后飞去的幻灭撞碎了石阶，溅起了无数碎石碎屑，向着魔宫内飞去。一道血光跟着划过，将正向后飞去的幻灭击成了碎片。血色手臂将血灵剑再次放入躯体中，向后走去。不片刻时，在靠近战场的一方，一个血色的身影穿火而出，来到了所有人的眼前。

幽冥武士列队前方，翼人大军振翅天上。他们本就是幻寂的大军，当幻寂变成血色的那一刻，幽冥武士自然就停止了攻击。伴随着战斗的结束，原本退到城门外的卫兵和藏身在石屋后的臣民渐渐集结到了幽冥武士的后方。

卫兵和臣民一起跪地，恭迎他们归来的魔君，异口同声地喊道：“魔君万岁！”

出乎意料，幻寂并没有赐予他们平身，只是淡淡地说道：“刚刚醒来的时候，我被取名为无涯；后来处于出于机缘巧合，我以为我是幻灭；刚恢复了记忆的时候，我以为我就是幻寂；可是，当我死而复生的时候，我终于清楚地知道，我是血灵！”

跪在幽冥武士后的众人你眼望我眼，不知道他们的魔君究竟想说什么。

丝毫不理会众人的反应，这依旧身着血衣的男子转身向着屹立于他身后的宫殿走去。当走出五步以后，才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一个不留。”

刹那间，惊叫声和救命声此起彼伏，而利剑横过衣甲的声音也不绝于耳。不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脸上再无任何神色，目光木然，只是步履不变地向着那由自己建造、却被人赶出来的魔宫走去。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终于散去，太阳也好像不再赐福于这座荒凉的山峰。整个石都之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响。谁曾想到，原本繁华一时的石都，如今已经俨然变为了一座死城，一座慢慢被黑暗吞没的不死之城。

黑暗降临，整个魔都之中死气沉沉。幽冥武士还是像原来那样戍守在各自的位置上，守卫着本不可能遇到危险的魔君。魔都内伏尸处处，断臂残肢到处都是。置身其中，破碎的衣甲与碎石交替地混合在一起，原本略显黑色的碎石更是被另一种更加深黑的颜色所染，看上去分外刺眼，不过，与这幽暗的夜色配合在一起，却显得那么天衣无缝。

没想到，魔界最精锐的三万卫兵以及居住在此本属于幻灭亲族的数千臣民，此刻已经全部化为了毫无生命气息的死尸。而造就这些死尸的，正是那戍守在城墙上的五千翼人大军。此刻，他们的双翼收归背后，代替了那本该戍守在此的卫兵的位置，护翼着这赫然已经沦为炼狱的魔都的外围。

在越来越黑的夜幕低垂下，身穿黑色战甲的幽冥武士与翼人大军渐渐与茫无边际的黑暗融合在一起，再也无分彼此。以往的这个时候，魔宫之内魔君的寝宫都会亮起一盏灯，但是，今夜的魔宫却是漆黑一片。

在这种情况下，本该寂静万分的魔宫中却传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幽暗的魔殿中隐隐可见一个漆黑的身影，他本该身着血衣的，可是，却不知为何穿上了那袭早该被他忘记的黑衣。这位刚刚得回了一切的魔界王者，此刻放在石椅上的双手正紧紧抓着扶手的外沿，像是在痛苦地克制着什么。

那是金甲战神的战神剑透过紫玉的身躯刺入幻寂身体的那一刻，紫玉的血沿着剑缓缓流向幻寂，与他的血融合在了一起。当他们的血融合在一起的那一刻，幻寂双目忽然涨得很大，就像是正在被什么填充一样。那是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的记忆。往昔的一幕幕不断闪过，石门、战场、幽冥武士、翼人大军、魔宫、幻灭、白翼、悬崖、白影，一切的一切瞬间涌上心头。仰天一声悲鸣，那是一种宣泄，就在这么一刹那的时间里，幻寂那尘封已久的记忆终于开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