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尾声

关灯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涵菱回来,青枫因好久没见她,问道:“这十几*何处去了?为何没见到你?”涵菱道:“我曾听说天柱山死了四个江南小子,我猜疑有我哥哥,惊慌不定,便往那里打听去了。”青枫问道:“可打听到了?是不是你哥?”涵菱道:“没有我哥。”青枫笑道:“这就好了,虚惊一场。你哥没有那样坏的命!”说得涵菱暗自流泪。青枫又问:“你也是个江南人,听说武夷山上有一支义军,你听说过没有?”涵菱道:“确有其事。那是父母给我讲过,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恐怕义军已散,无此消息了。”青枫问:“那支义军的头目,你可知道?”涵菱道:“就是那个武夷王嘛?可他早死了,听说还是个美男子哟,姓肖,名字却忘了。也是爹娘告诉我的。”青枫道:“他叫肖终业么?”涵菱略疑道:“就这名字!你也知道?”青枫道:“我小时侯也在江南,也听人家讲过此事,只是没多留心罢了!今若无人提起,早不在意这原以为不关自己的事!”涵菱问:“这和你又有何关系呢?”青枫道:“如今才知道,我本姓肖,肖终业正是我父。”涵菱道:“你这是听谁说的?你不是姓高么?你父亲不就是那杀人无数的高戚禧?”青枫道:“他不是我父亲,如今我只能叫他义父或师父。此事正是他前些日子对我说的。”涵菱问:“这又从何说起?”青枫便将高戚禧如何收养到自己,与涵菱讲了。涵菱笑道:“原来你也是个孤儿,如今我可有伴了。”又问:“近来你义父怎样?”青枫道:“不太好,他除了授我武艺外,其它事就不太管了,喝酒特别多,话也少多了。”涵菱默语:“这可是轻生的念头!想来他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长。正好此时干掉他。”又道:“带我去看看他,如何?”两人到高戚禧房前。高戚禧正在房里写书。两人遂立门外,只是看他。涵菱拉了拉青枫道:“我去为你义父倒杯水来。”青枫点头。涵菱来到大厅,倒了一杯茶,又将砒霜倒入杯中,复来至高戚禧房前,递与青枫道:“拿给你义父喝!我先去了。”说罢离开。青枫捧茶入房,喊道:“师傅,喝茶。”高戚禧见是青枫,唤声“我儿”,便接杯喝下。刚喝完,只觉腹中一阵剧痛。高戚禧一惊,疑是水中有毒,暗运功,将毒逼泄体外。问青枫:“这茶是谁倒的?”青枫道:“是邹姑娘给我的。”高戚禧且喜道:“我猜也不是你做的。”又道:“我要睡了,你出去罢。”青枫听说,便出去了。涵菱见青枫回来,倒是毫无变化,颇觉奇疑,问道:“你义父喝了茶没有?”青枫道:“喝了。”涵菱更奇,暗想喝了茶怎会没死!问:“怎样了?”青枫道:“怎样……喝了茶还怎样?喝了一杯茶,舒服一些,解渴。”只以为涵菱随便乱问的,故也聊聊回答。涵菱问:“他与你说了些话没有?”青枫道:“说了。”涵菱又问:“说些什么?”青枫以为她是关心义父,将方才高戚禧说的,与涵菱讲了,又道:“他说要睡了,叫我出来。”涵菱暗喜,默语:“高戚禧啦高戚禧,你这是一睡不醒啊!你此时才知道,我费尽心思跟着你们,原来是要害你罢!”走到高戚禧房里,见他伏在桌上,以为死了,遂走近看他。忽见高戚禧跳了起来,钳住涵菱脖颈,喊道:“好个女子,竟敢放毒!”涵菱唬了一跳。高戚禧又问:“你为何害我?你到底何人?如不说,我就掐死你。”涵菱反问道:“你怎没死?”高戚禧笑道:“区区小毒,难得倒我?早把它驱出体外。”涵菱暗自叫苦,未料他还有这身本事,自叹道:“罢了,罢了,人算不如天算,也是我邹家该绝,我还有何能耐与天斗?!高戚禧,你要杀就快杀了我!我虽杀不了你,但已尽力了,我们都有脸去见父母。”高戚禧听她说了一串话,却句句听来糊涂,问道:“你究竟和我有何冤仇?”涵菱道:“想你杀过那么多人,如何记得明白?你在鄱阳杀三匪王的时候,用枪砸死了我父母,我便是他们的女儿。”高戚禧道:“你就是那对夫妇之女?一个农家女,如何想到找我报仇?竟从江南寻到这里来了?”

涵菱一听此话,却已眼泪哗哗,说道:“我爹娘死时,我还不到十岁,我哥只有十三岁,但总想报仇,两兄妹苦练数年武艺,我哥曾想苦读以求取功名,原想为官,好捉拿你,却赃官挡道,未能入仕。两人才闯南走北,四处寻仇,漂泊不定,千辛万苦。不幸又遭离散,足有一年,可怜我哥,在天柱山让上官全那伙奸贼害了,我邹家的香火也断了,如今我报不了仇,也不想活,你就把我送到我父母那里去罢!”高戚禧道:“其实你刚进我家之日,便知你是一路跟随我到剑阁之人,却不知你我的冤仇,我也一直防着你,无时不察看你动静,等你了断的一日。今日倒弄清楚了。”看着涵菱那般眼泪汪汪。暗想:“此女何尝不与我身世相似?父母早去,身负大仇,她兄弟也死了,一个人孤零零的闯荡,尝尽苦酸。”高戚禧心一软,一股酸楚涌上来道:“你不是要报仇么?你深知打不过我,却晓得暗中用计,不愧为你父母好女儿!而你缺乏阅历,未料我有驱毒的本事,可谓年少不稳健。高某既为你长辈,自让你一分,又佩服你坚志孝意,故不杀你。”说罢松手,拿一柄剑交与涵菱道:“来吧姑娘,你用剑,我徒手。杀得了杀不了,就要看你本事了!”涵菱也不迟疑,*起剑,大叱一声“看招”,往高戚禧刺来。打到半中,高戚禧暗想:“那农家夫妇本是我错杀的,欠她一家血债,况且这姑娘身世可怜,和我一样,孰忍心伤害她?我何不成全了她?让她杀我,其仇已报,我也好去追随秋霞,倒是一举两得之事!”眼看涵菱一剑刺来,高戚禧只不躲闪,两指一夹,钳住剑身,轻轻一送,借力往胸口插来。涵菱却不费力气,将长剑插穿高戚禧胸膛。却见高戚禧嘴边一笑,向涵菱翘翘拇指,忍痛说道:“好样的。你总算如愿了。”青枫似闻这边有打斗声,赶来看视,只见涵菱手执长剑,刺入义父胸中,大吃一惊,喊叫一声“义父”。涵菱见青枫赶来,吓得松了剑。青枫推开涵菱,责问道:“邹姑娘,这是为何?”又搂着高戚禧哭道:“怎会这样呢?义父,你不能死呀!”高戚禧将穴道封住道:“玉儿,我的九霄云还有一段待终,我这就念教给你,你记住了!”将这让他叱咤一生的九霄云掌后一段念给青枫。又小声对青枫道:“这姑娘就是我经常跟你们讲的那鄱阳夫妇所留之女,当年我错杀了那两夫妻,又害得她兄弟遇害天柱山,可谓家破人亡!如今她来找我报仇,之前在茶里放毒,让你送给我喝,被我排解了。我问清了她身世,让她用剑杀我,这一剑是我让她刺的。你知道她武艺本不如你,又如何杀得了我?你不要怪她,更不可报仇,我这条命本该偿陪她家,便是做鬼也少一份罪责。我知道你喜欢那姑娘,你就娶了她,好好照顾。”青枫摇头连连,似乎不愿相信这一切。高戚禧强进一气,放声说道:“涵菱姑娘是孤儿,却是个好姑娘,你和漫儿也是孤儿,往后你们不要有何嫌仇,须相互照顾,同甘共苦才是。”又叮嘱青枫:“毛毛是我骨肉,她太小了,最放不下她,我已让你的文吉姑娘将她带大,你要答应我,也会好好看着她?!我死了,你将我和秋霞葬在一起。”青枫大泣,知道高戚禧已不行了。高戚禧一笑,自语:“秋霞呀,毛毛是你我的宝贝,我将她托付好了,可放心随你去哩!傻丫头,平常我到何处,总喜欢跟着我,害得你命也没了。只怪我,没将你照顾好!我说过我是苦命儿,你跟着我会受苦,倘我让你嫁到一个大户人家,原享受富贵之命,也不至如此。好了,我来了,就快见到我了。”是时穴道自开,流血不止。已见脸色苍白,表情痛苦,绝气长眠了。

高戚禧既死,青枫遵其嘱咐,与李平度、文吉、开平等领带人马,将其身躯运至庐州,邻秋霞之墓,合葬一起。青枫回来,别于涵菱道:“义父死前叮嘱,教我莫责怪于你,彼此好好照顾!你是否愿跟着我们?”涵菱心里也不好受,万分矛盾,只得说道:“目今我仇已报,兄却死了,家有祖父守等,我该回家去。但有一事求你,你去庐州时,是否肯往天柱山一趟?我曾答应一位朋友,去那里找他。天柱山有个杨家村,村中的杨凡便是。”青枫道:“记得了。等我安葬好义父之后,就去找他。”又叹道:“你跟了我这么久,竟不知你的心计,枉我曾那样喜欢你!”涵菱不禁落泪道:“为报此仇,什么事不肯做?谁又知道我的苦衷?”

青枫又驰往天柱山,寻到杨凡道:“我遵涵菱姑娘之命,让你随我去见她。”杨凡自叹一声:“涵菱姑娘果不失信!”又道:“肖兄弟且等,我有事暂离一下!”往董洁家去了。董洁见到杨凡,喜道:“凡哥今日又来玩了!”杨凡道:“董妹子,今日不是来玩,是向你告别的。”董洁问道:“凡哥要出远门?”杨凡道:“不是出远门,是离开这里,以后不会回来了。”董洁听了,突然难过,久才问道:“这是为何?”青枫道:“有一事你不知。我本非良家子弟,平日养我者乃我外祖父一家,他们对我那么好,现才恍然明白。”董洁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杨凡道:“也是慢慢才知道的,自然有人曾与我说过!”董洁问道:“可知你生父何人?”杨凡摇头道:“不得而知。”董洁问道:“在此过得好好的,为何要离开?”杨凡道:“只是很多人知道我的身世,我何故在此自取其辱、丢人现眼?”董洁问道:“怎会这样?我不会看不起你呀!”杨凡道:“你是我朋友,深有感情,而无嫌弃。我心里感激!或许我父身家低微,或形貌丑陋,或肢体残缺,或非同辈与我母,皆未可知!知情者有嫌伤风败俗,才会如此。”董洁道:“倘若如此,也难怪了。可凡哥要相信我,不管你是何身世,就算我也知道了,决不嫌弃你,始终当你好朋友。”杨凡笑道:“真是我好妹子。我杨凡心里会永远记得!”董洁问:“你真要非走不可?”杨凡叹道:“记得一次我和大家在西河捕鱼,杨心爱的父亲蓄意将泥巴洒在我脸。那个常为人剃头的钟老头儿,和杨兴国的父亲,路上说话,看到我时,谈论起我,却说我走了种,像个野崽。他们都故意辱我,真是恶毒,谁忍受得了?”董洁道:“他们都这样辱你,自己也不是好东西!”杨凡含泪道:“还是妹子对我好。这次我随朋友去,父母却不知道,我走后,此事还烦你对他们告诉一声!”董洁道:“他们毕竟养你十几年,可要常来看他们啦!还要看看我和花妹。我们都记住你。”杨凡道:“二老对我很好,只是从不将身世告诉我,让我很恼怒。”又道:“妹子保重!就去了,我会写信的。”说着,转身便走。董洁追上道:“凡哥,我送你。”杨凡道:“我们去花花那里告别一声罢!”两人往杨花家去。见到杨花,杨凡告别。杨花因问原委。杨凡道:“以后洁妹自会细细告诉。”杨花尤伤心,只说道:“常来看我们啊!”杨凡叫来青枫,骑马上路。二女子送至村口。二骑飞驰前往。洁洁、花花茫然望着黄尘遥程,痛知心人已远矣!

且说青枫将杨凡带到具匡山。见到涵菱时,却已疯了。文吉道:“这姑娘前些日子好好的,只是比往常忧郁,去了一趟集上,回来不久便疯疯癫癫,闹个不停。我们怕她惹意外,便将她拴在屋里。”那日涵菱上集,只听到两个老人说高戚禧,道是死了可惜,摇头叹气。涵菱忽然心里难安,仿佛自己错杀好人,担受不起罪责,又想到死了的兄弟,觉得难以返乡面见祖父。回来山上,总想不开,一下子就疯了。青枫望看杨凡,只流泪叹气道:“杨凡兄弟,以后照顾涵菱姑娘,就靠你我了。”杨凡亦伤心。

柳漫见青枫回来,想到师父师母已去,便问青枫:“以后怎样打算?”青枫道:“我想去一趟武夷山,我父母之灵处,也好看一看。”柳漫问道:“可要我陪你去?”青枫道:“我一人去好了,你在这陪陪杨凡兄弟,看好涵菱,照顾好毛毛。”柳漫道:“一路小心啊!”青枫道:“等我回来后,我们还是回剑阁罢!”

翌日,青枫告别众人,往江南而去。来到武夷山,打听一番,找往一处,果见许多坟墓。其首肖终业、叶京华。青枫感慨,知眼前者,正是亲父母之墓!便含泪跪拜,自语自叹。守着坟墓不忍离开。只见来了一位老者,拎着酒壶,缓缓往这边走,见到青枫,有些奇怪,牢牢的盯着不放。青枫让他盯得不自在,才说道:“前辈何故这样看我?教我不解!”老者说道:“莫要见怪,只是看你极像一人,才这样瞧你。”青枫问:“你看我像何人?”老者笑道:“说来你也不知。”呷了一口酒,竟自坐在肖终业墓前,又饮了几口,自叹起来。忽才注意到青枫,问道:“小子来此处做甚?莫非有你亲人在此?”青枫一躬身,拱手道:“正是。”老者方才醒悟,问道:“你母亲是叶京华么?”青枫微笑道:“正是。前辈猜得没错!”老者惊哦一声,忙站起身,打量青枫,喜道:“像啊,像极了。我当谁在她墓前?不就是她亲儿子吗?”青枫道:“原来前辈也认得我父母?”老者喜得流泪,说道:“如此我该叫你王爷了,未想这一辈子还有幸遇上小王爷。”便向他拜认。青枫哪见过这个?将老者扶起,心里荣幸,似乎自己一下子真成了万人之上的王爷!”问道:“前辈怎样称呼?”老者道:“属下姓饶,名全义。可是你爹昔年的股肱啊!”青枫道:“我就叫你饶大伯好了!”饶全义道:“不敢,昔年你父总是称我饶枪头,王爷可称呼属下枪头。”青枫道:“也好,就叫你枪头前辈罢。”又道:“既为枪头,你可是教习枪法的首领了?”饶全义道:“王爷说得是。亏有你父赏识之恩,才担此要职。”青枫问:“山上的义军,可都已解散?”饶全义道:“惭愧,你爹死后不久,山上义军四分五裂,各奔前程了。我们这些追随你父亲的人,无谋无力,不能撑起义军,完不了大业,实在无颜去见先王。”青枫道:“听说我爹娘是让一位姑娘害死的,这事到底如何?”饶全义叹道:“说来太长,小王爷想知道,我就慢慢与你说罢。”

肖终业一家与叶京华一家乃世交,两人青梅竹马,长大后便结成夫妻。青枫祖父一代豪杰,独自收集人马,反抗朝廷。一次与元军战斗,青枫祖父战死了,领头之位便落在肖终业身上。至肖终业时候,义军声势已十分浩大,四方英雄纷来附投。有位叫何啸山的人,两个儿子,何龙、何虎,又有一女,出奇的漂亮,名唤绮烟,个个武艺不凡,领一支三清山上义军来投肖终业。又有两兄弟,赵天霸、赵天赐,赵天赐一对儿女,赵刚、赵丽,领一支义军,从雁荡山来投肖终业。何绮烟见肖终业长得美貌,有爱慕之心。赵丽一见肖终业,亦有爱意。那赵刚却已迷醉何绮烟,坠入爱河不能自拔。

那日何啸山一队人马来到武夷。何啸山对众子女道:“带你们去见一个人!”进了大府,问一小卒道:“你们大王可回来了?”小卒回道:“刚已回来。”四人进里,见一位白衣金冠的公子坐于厅上,奇伟的身段,俊俏的脸庞。何啸山即拱手道:“肖大王,我们又相见了!”肖终业一见何啸山,喜形于色道:“原来是何前辈!适才闻家将说,何前辈从三清山赶来附此。果然不负当日之约!正欲上门拜访,未及动身,何前辈却先到此。有失迎候,还望见谅!”何啸山道:“大*已拒敌,哪及顾小节?一日辛劳,正该休息,容几日再见我等,这里亦无怨忿之处!倒先来见大王了。”肖终业笑道:“前辈多情了!”又指何龙三人道:“想必此是前辈令郎、令爱了?!”何啸山道:“犬子何龙、何虎,小女绮烟。”三人直呼“肖大王”。肖终业还礼道:“何兄弟,何姑娘。”几人坐下侃谈。何绮烟奇见肖终业容貌俊美,一表人材,早已芳心乱跳,想入非非了。肖终业瞧看何绮烟,却似仙女临凡一般,心中暗叹:“惭愧,未想在我武夷山上,还能遇上这等女子!”四人作别出来。何绮烟因念着终业,悄下问一小卒道:“你家大王在外作战几日了?”小卒回道:“已有半月。”绮烟趁又问:“你家大王可有妻室?”小卒是新来的,从未见终业有妻陪伴,笑回道:“大王尚年轻,或未有妻。”绮烟曾睹终业雄概英姿,甚是仰慕,试问道:“你们大王可是有手段的人么?大家都服他么?”小卒道:“我家大王英略神武,甚得众心,大家都愿为之效死!”恰逢饶全义走来,前面与何啸山父子招呼了,又见绮烟,问道:“何姑娘在和我弟兄说话哩!有甚疑问,任询无妨!”又指一间屋道:“不如到我房里坐坐?平常有事也可问我,定尽力帮助姑娘。”绮烟不免尴尬,喊声“饶前辈”,回道:“不过是问一些肖大王的事,看他年纪轻轻,任此主位,挺不易的。”全义是个明白人,默语:“难怪何姑娘国色天香,也只有对我大王有意。大王虽有妻,她待产在家,不在大王身边。大王孤独,正须女子陪他,如让何姑娘做他小妾,倒不失全美全意之事!”笑向绮烟道:“何姑娘,我是肖大王的力手。最熟肖大王的事,莫过于我了!往后只管来我房里坐,我岂不照应姑娘周全?”绮烟暗喜,别了全义回去。翌早,绮烟赶来,却见终业院中习武,绮烟一笑,终业亦见绮烟,也报一笑。绮烟到全义房前,见房门半掩,推门而入。全义坐案前阅书,见了绮烟,招呼道:“何姑娘请坐,可有甚事?”绮烟道:“不为别事,正须武夷图志一观,也好熟悉这里。”全义指案角一叠道:“这些许多,姑娘拿一幅去便是。”绮烟拿了一幅,出门去了,仍见终业,笑悦相望。未及半时辰,绮烟又来,进全义房里,向全义问道:“饶叔,你可有些武谱?早晚闲着没事,研习武艺才可。”全义道:“倒有一本枪谱,我自己写的,姑娘拿去看罢!”将一本枪谱交给绮烟,绮烟接下去了。院中不见终业,转眼望厅上,却在厅上批写。绮烟飘然走过。

临午,绮烟又找全义道:“饶叔,这枪谱太过繁杂,我看不懂哩!”全义神会,全计道:“何姑娘,这枪法招式太多,一时难学。我倒有个主意,肖大王的镖法打得纯熟,你去他处学镖罢?!”此正中绮烟心意。绮烟道:“还烦饶叔在大王面前招呼一声!”全义道:“晚上我自会告诉他,明*一人找他便是!”绮烟自喜。不易等到次日,绮烟精心打扮,来找终业。终业正批写,见绮烟来询,先招呼道:“何姑娘,近来还好么?在此可习惯了?”绮烟含羞带笑,略一欠身,道个万福道:“托大王照应,一切善全!”抬首望终业,脉脉含春,温情柔意。终业奇见绮烟光艳照人,出尘脱俗,实比原初更胜十倍,真是美要三分相,七分妆。终业英雄器量,虽美色当前,却心志不乱,不卑不亢,向绮烟道:“昨夜枪头来说,何姑娘要跟我学镖,真有此雅兴?”绮烟道:“久闻大王之名,今有幸相聚共事,又闻大王镖法绝世,有心求学,还望大王不吝赐教!”终业笑道:“镖法本女子适练。我学镖,只为偷袭暗射敌人凶勇之将,多杀几个胡狗。何姑娘来学镖,原是明智之择。”自此绮烟每日来终业处学镖,不觉两月,绮烟镖法有形,两人感情愈增。绮烟自始爱慕终业,向终业道:“肖郎,原来你是吝啬的人,本姑娘随你学镖有一月,何不送几支镖我?”终业倒尴尬,慌掏出三支镖来,说道:“此是我最爱惜的,平常舍不得用它,就送与姑娘了!”绮烟接镖,又道:“肖郎你好唐突,镖虽奇巧,却无穗子,此对我何意?”终业急又回房找来三件穗子,给它穿上,道:“实在轻冒了,只是没用过它,没工夫穿佩。”复递与绮烟道:“姑娘你看,如此多美!”绮烟忽倒终业胸前道:“肖郎不要叫我‘何姑娘’,直叫我‘小月’正是。”终业无动声色。绮烟自觉得爱人之心,竟回家找父何啸山,要他宝剑。啸山自知白蛇剑是镇门之宝,有它如见号令,调遣全帮的信物,不随乱送人看的,绮烟虽是他爱女,也要问个清楚,问她道:“你要宝剑何为?”绮烟扯谎道:“我只用它几日。”何啸山依了绮烟,将宝剑给了她。绮烟只爱终业,管它门宝不门宝,捧宝剑至终业前,柔声讨好道:“肖郎,今日要送件东西与你。”终业道:“我要姑娘送甚东西来?”绮烟笑道:“你送我三支镖,我岂不要回送你?”将白蛇剑紧放终业手中道:“宝剑配英雄!肖郎是号令群雄的人,我三清山一帮兄弟得归大王之属,白蛇剑是我镇门之宝,送给大王,也正算给了主人!”终业深知绮烟意重,说道:“姑娘送这宝剑我,肖某甚觉礼重,不知姑娘曾问过你父亲否?”

绮烟笑道:“自然问过他,他正要给你哩!”终业信以为真,尚谦道:“这教肖某如何消受得起?”看宝剑鬼斧神工,非同一般,不禁啧啧称赞道:“好个宝剑!原来这柄头卷蛇,故叫它白蛇剑了?!”绮烟望终业道:“肖郎如此爱这宝剑,不知是否也像爱它一般爱我?”终业沉吟一阵,说道:“何姑娘,有件事正要与你说,本来昨日就该与你说的。我是个有妻室的人,姑娘对我这番深意,肖某只能心里领受!”绮烟听了,只觉凉水扑面,呆滞一阵,不禁落下泪来,也不言语,使性便走。终业纵是豪杰,见美人为他伤心,倒是不安,手握宝剑呆呆的不动,生怕辜负了她。绮烟回来,并不隐瞒,向何啸山直说了送剑一事。啸山不听不打紧,不免火从心来,痛骂绮烟!凡江湖立足之人,最怕让人牵了鼻子走!啸山默语:“难怪古人说‘嫁出的女,泼出的水’,你看我这小女,人倒是没嫁出去,只为一个心上人,把我这老本都押给了别人!”向绮烟道:“倘肖大王真是个君子,此事倒不甚严重。最怕他在大众面前说我将门宝交给他,以此要挟我三清山一派,岂不葬送了我三清山义军?”绮烟道:“肖郎不是那样的人!”啸山道:“人心最难测,你涉世未深,自然不知江湖险恶。”此时何龙、何虎两兄弟进来,听说绮烟将白蛇剑给了肖终业,哪个饶过绮烟?责备个不住!啸山道:“此时动气无益,我倒想再会会肖终业,探它个虚实。”遂动身找终业来。终业见啸山来访,热情招呼,寒暄一番,倒先说道:“前日前辈遣令爱送宝剑我,对肖某如此信赖之深乎!敢教肖某不效死卖命?!”啸山道:“肖大王言重了。大王威压海内,德服四方,老夫感戴大王,先送上区区宝剑,尚可抛砖引玉,因势导利,让世人明白,我何啸山能拥护大王,他们何不能放心追随大王?”终业道:“此事不急,缓可图之。”转身取来宝剑,立啸山身前道:“前辈诚心,肖某敬佩。但前辈怎该不知?得心用心,不借外物虚佐。”将白蛇剑递与啸山道:“这宝剑,肖某是万万不能受的,还请前辈收回!

它日功成业定,前辈再送给肖某不迟!”啸山推却道:“我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理?我信赖大王,莫非大王就不信赖我了?”只推还终业不接。终业生性豪爽,见啸山意志不改,只得说道:“既如此,肖某权且收下了,有此鼓励,肖某定当自勉,不会辜负前辈心意的!”啸山听终业一番话,暗道:“肖大王果然光明磊落,一身正气,不做藏私伪诈之事,我对你总大可放心了。”却说绮烟遭终业拒绝,哭了一夜,又想宝剑一事,觉得对不起父兄,才知闯下祸患。心中暗恨:“肖郎啊肖郎,你为何已有了妻室?我和你岂是无缘?我错爱你了么?我不可没有你,做正配无望,做小妾也好!”那终业之妻,叶京华在家怀胎十月,产子满月,抱儿青枫来会终业,先见到全义。全义接应道:“肖夫人稍侯,待我知会大王。他在赵兄弟处,有些事相商。”遂往赵天霸、赵天赐处找终业。

这日终业捧了些银子,带了几斤酒,特来问候赵家兄弟。几人摆宴,说起话来。终业道:“这段日子,前辈对我武夷兄弟可熟悉些?”天赐回道:“难得诸兄弟如此热情,在此有何不像家中一般?”又呼子女赵刚、赵丽来敬终业。赵刚也是血气男儿,平常听父亲说肖终业是济世之才,世间少有,心中到底不服,也知绮烟只因终业而时时避着自己,此时见他,却似对头。冷冷敬了一杯,退至一边。赵丽见兄敬过,自个靠来,将酒斟满了,眼中含情,敬终业道:“大王请受小女子一杯。”终业待人宽爱,是性情中人,见此美貌少女,虽不起色心,仍显得一脸春风,捧杯回道:“你就是丽儿姑娘了?!在此不必拘礼,何须用‘大王’的叫法?叫我‘肖大哥’岂不亲切?都是一家人了!”赵丽含笑退下。两兄妹远避屏后。赵丽早慕终业,小声于兄赵刚道:“你看那肖大王,实在是个奇男子!”赵刚默语:“恐怕我这妹子也像绮烟姑娘一样爱上他了!为何女子偏就爱小白脸?”口上妒道:“虚有其表罢了!”适全义走来,与大家招呼了,向终业道:“大王,你夫人抱儿来看你了。”终业闻说,续让全义与天霸、天赐饮了几杯。二人作别出来。终业到了家门,绮烟早已赶来等他。旁立叶京华,抱青枫在怀。终业先喊‘何姑娘’,次叫‘娘子’。

绮烟见此陌生女子立终业屋前,心中正猜是否乃终业之侣,这听终业喊她‘娘子’,果然不差。绮烟隐隐望她,虽不及自己美艳,也是花容月貌、一代佳丽。终业指绮烟向京华道:“娘子,这是何姑娘。现在有事,你先稍等,等我打发了何姑娘,再来见你。”京华笑向绮烟招呼,退入厅上坐了。终业引绮烟进房,见她双眼红红,似大哭过一般,问道:“何姑娘,有事请说,在下谨听。”绮烟又想上次终业拒她,怕又不领情意,忽感软弱,难免伤心,不禁眼中出泪,说道:“肖大王,你就不能喊我一声‘小月’?”终业也知绮烟之心,不忍伤她,爱悯唤道:“小月姑娘!”绮烟这才放心些,说道:“肖郎,我知道你已有妻子,但本姑娘不嫌碍这些,你就纳我为妾吧!”终业道:“这不可,这对小月姑娘太不公了!世间好男子多有,小月宜另找一个,何必屈于有室之人,做我小妾?”绮烟道:“本姑娘自愿投怀送抱,你又何必一般见识?”终业执意不肯。绮烟急得流泪道:“肖大王,莫非你不爱我么?”终业见她伤心,安慰她道:“我爱小月,小月这等姿色,哪个不爱?恐我肖终业也是配不上了!但不可娶你,不然对你和我夫人都是不好的。”终业极重感情,自娶了京华,百般恩爱,两心相悦,谁都不愿舍弃对方。绮烟对终业好,终业哪处不知?!不肯娶她,只一个缘故,怕爱妻京华心里难受。此进退两难之际,终业默语:“何姑娘这般催我,待我探探娘子的意思罢了!我和京华刚有玉儿,自己未尽为夫心意!京华同意则罢,不同意只能对不住小月!”说道:“感情之事,一着不慎,便会弄得互相伤害,各各无趣。容我考虑一些日子,还有问问我娘子京华,一个月后再回复你吧?”绮烟道:“你一个男子汉,何必问一妇人?”终业道:“姑娘这般说话差矣。我与娘子,相互尊重,都曾不敢有过违逆。此等大事,当然要问她。”绮烟又问:“何必要等一个月?”终业道:“这是我的意思。小月只在家等我回话便了。”绮烟才破涕为笑,乐着去了。终业又来见京华,三口子一番亲切,乐享天伦。不觉过了二十来日,终业向京华开言道:“娘子,你可知道那何姑娘?”京华道:“好个绝色女子!妾身自愧不如。你提她作甚?”终业道:“只因她爱我,要我娶她,我不好拒绝她,要向娘子讨个主意。”京华一听,脸色难看,反问终业:“肖郎也爱她么?”终业道:“我是有室之人,怎敢妄想?我也怕糟误了她,特向娘子讨个好主意去打发她。”京华一时无言。终业只顾看京华脸色,心里也为绮烟着想,又说:“那何姑娘从未爱过人,她首番爱我,恐陷情太深,难以自拔。娘子万万寻一个好计策才是!”京华只爱终业,察不出他此时心意,难免吃醋道:“夫君都忘了我们曾盟誓长相厮守,永不相负了么?我是一心一意爱着夫君的,夫君莫对我有二心!”终业终知京华心里不容,回道:“我岂会有负娘子?我也只爱娘子一个,来日我直拒她便是。只是太委屈她了!”自忖:“小月啊小月,你枉爱上我肖终业了!只怕上天弄人,要折磨你,休怪我肖终业无情了!”

却说绮烟因上次终业负她,心中不平,向赵刚亲切起来,好让终业看见,为她伤心吃醋。后又终业答应考虑娶她,心中有望,又避开赵刚,等终业回复。赵刚正幸绮烟对自己有意,后见她忽远远躲避,又知是肖终业的缘故,因此更恨终业,在人面前不时明指暗点的损他,以泄心中怨气。赵刚的冷言冷语传至终业耳中。终业何事不知?不屑为此醋意与他动怒。却在全义五十生辰,大家都为他贺寿,聚宴喝酒。终业夫妇与绮烟兄妹及几位老辈在一桌,赵刚与一些兄弟在邻桌。宴间,绮烟不时为终业夹菜递酒的,不仅让京华看了不悦,更让一边的赵刚看不下眼。行乐半中,与赵刚一处的兄弟道:“我们大王真艳福不浅,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看来这美丽绝伦的何姑娘也要伴随大王了!”众人都浪言浪语,七嘴八舌。赵刚冷讽道:“不过长得一脸白相,有何实能?骗得女子如此爱他!”众兄弟听说,都怨赵刚的不是。旁桌之人也都听得清楚。终业是好强之人,倒不为 绮烟之醋,只冲赵刚方才一句话,起了性子,满了一杯酒,立往赵刚身前道:“赵兄弟曾在贵舍为肖某敬了一杯酒,如此盛情,肖某未曾回馈,借此一宴,要敬赵兄弟一杯!”赵刚起身,单脚踏凳,迎杯回道:“不用客气。”终业喝了小口,将酒泼地道:“不胜酒力,还请见谅!”又道:“在下想见识赵兄武艺,何如?”赵刚自始不服终业,将杯砸扔桌上,跃离酒席道:“遵便。”两人说打就打,是以男儿为女儿之事,正动真本色,哪个都止不住!动了一番拳脚,赵刚不敌终业,又动起刀剑来。赵刚怒意冲冲,气躁心浮,虽有盛力,哪及终业沉稳老练!终业只为压倒赵刚,教他往后不要贬嘲自己!虽不想置他死地,但已有半醉,身法欠准,刀口本向他喉部挺来,奈脚下一个趔趄,刀身下折。

赵刚只认挡上的,忽见终业身形有变,未及挡下,已让刀尖刺入腹中,性命不保了。赵刚已死,赵家兄弟一气之下,领部下回雁荡山了。好好一个喜宴,落得冷冷灰灰。且说何啸山失了宝剑,自知隐瞒不过部下,趁一次会上交待道:“有件不当之事要与大家说,老夫至今悔之不迭,只怪老夫行事不周,未先曾和大家商议!我三清山门宝白蛇剑献了肖大王,还请大家原谅我的冒失!”众人虽觉啸山有过,然念他德高望重,又知终业是可靠之人,不甚计较心上。啸山又道:“大家须知,我们都是追随肖大王的,这宝剑给他无错,只尚早而已。我们没宝剑不打紧,只要心意相通!”这里话未尽,一小卒跑来向啸山报说:“何统领,肖大王让你带人马到场上会他,他正在场上等着哩!”啸山问小卒道:“是否有战事了?可知因何事来?”小卒回道:“听人说只因上次劫了官银,触怒官府,让官府摸到线迹,决意来清剿武夷山,此次敌方人众,万要谨慎,统领尽快去会肖大王!”啸山见说,领了部将,带上人马,来场上会终业。见终业当先马上,领部众无数,正等大家会集。啸山与众头目招呼过,靠终业身旁来。终业道:“朝廷点万户张德行为帅,率蒙军三十万,攻我武夷山来了。”啸山道:“大王放我父子为先锋,待我去杀它个干干净净!”少时聚毕,义军赶下山来,对阵元军。元军自恃人众,战鼓一响,尽往山上围来。那些义士,哪个是怕死的?个个恨官兵,以一敌十,杀得元军落花流水。张德行见事不妙,对参谋道:“贼军势盛,我军已败,怎生是好?”参谋自知败局已定,吃了大亏,向元帅道:“走为上计,保命唯是。”两个领了一些部众,逃命去了。让肖终业、何啸山父子看见,紧而追来。张德行见义军追杀,问参谋道:“贼军不放过我俩,这当如何?”参谋献计道:“朝廷向在信州加重兵,以压江南反贼,我们逃往那里,有救矣!”张德行喜道:“我等引这些贼兵往信州去,敢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追了一日,来至信州,张德行幸已脱身,向平南元帅瞿方道:“武夷贼兵苦追我一日,还请元帅去擒拿他们!”瞿方领兵数千,迎肖终业来。终业忽见前头出现无数官兵,语道:“糟了,莫非中敌人埋伏了!”何啸山道:“不对,敌人若用埋伏,何必让我等追一日?这到了什么地方?”问一过路人。行人道:“此处是信州。”肖终业自责道:“糊涂追了一日,竟忘了狗贼会往信州来!这岂不自投罗网?”啸山也暗叹不好,向终业道:“大王先快回去,这些狗贼先让我等应付一阵!”终业道:“我岂可丢下兄弟们?”啸山急道:“大王万众之首,不可陷臼!回去励精图治,何愁不铲尽胡狗,打出一个清平世界?”让终业换了匹好马,催他回去。众兄弟也是苦催。终业无奈,辞别兄弟先走。一路见许多饿殍,自语:“人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知之矣。我未外出日久,不知世界已这等炎凉!今生若不打来一个无饥冷的天下,我肖终业枉为男子汉了!”这里啸山一伙义士,苦挡元军,俱已战死。终业得幸回到武夷山。几日过去,等官府放出口风来:杀了一干武夷头目。终业才知何啸山等人已死。绮烟知道,哭得泪人一般。终业挂念绮烟,和武夷头目*陪她,给她安慰,待她犹如亲妹。又慢慢过了一月,绮烟忘淡痛苦,转续终业之情来。恰在林中,酿成祸事。绮烟才一个人离了武夷山,漂泊流浪。这是后情。

青枫回至具匡山,柳漫、杨凡两个欢喜,问道:“可找到了你爹娘灵墓?”青枫答道:“若没找到,哪这么早就回来?再过些日子,我还要去九龙门,以决一事。”不觉过去十多日,青枫辞别大家,奔九龙门来。九龙门正招人,青枫自然允进,甘为一卒,认识了一些人,又经人引介,认得几个仆人。有个送菜的男仆,让青枫见觉,与他搭讪了几日,问是否愿让代之。男仆道:“你代家务,我代服役,但月银还是各归原人才是。”青枫自知他月银多,劝抚道:“这个放心,两处银子,只管你一个人要,我不拿分文。”男仆尚疑。青枫又道:“须问大哥一事,还烦大哥如实答我!”男仆见青枫爽快,欢喜道:“有话请讲,我必给你好答复!”青枫附男仆耳问:“那赵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知道?”男仆答道:“赵夫人是好人,待我等下人很好。”青枫见他不明白,又问:“我是问她身为女人,如何个作风?”男仆倒听明白了青枫之意,见青枫一个俊小子,奇笑说道:“看你长相英俊,莫非专为勾搭女人!”青枫假笑道:“请大哥如实答我!”男仆实回道:“赵夫人之为人,虽厚实明朗,倒是不太检敛,有与赵夫人同床共眠者,恐非只她夫君了!”青枫谢了男仆。自此便送起饭菜来。却说赵丽见端送餐食者并非原仆,却是一个新人,仔细打量,倒长得非常俊俏,不免多了几分欢喜,问青枫道:“何人将你换来的?”青枫答道:“无人将小人换来,小人是强哥的表弟,在家没事,来此找表哥玩,代他送送饭、端端菜。”赵丽见青枫温善乖静,默语:“我曾在武夷山见过肖终业一个美男子,不期此时此地还能遇上一个小俊郎!若得此人共枕一宿,不枉此生矣!”更爱道:“你倒乖巧伶俐,本夫人喜爱你,你就在此多待些日子吧!”青枫见她对自己眉飞色舞,脸上含春,暗忖:“此人果然浪荡,我青枫正可用她。”口上说道:“幸蒙夫人赏爱,小的定百般服侍夫人!”

两个自*挤眉弄眼,互递爱意,不觉情到意熟,恰赵丽之夫外出,赵丽唤青枫道:“今晚到我房中来!”晚上青枫来赵丽房中。见她醉依在床,道:“小冤家,靠我身边坐下,可知我为何唤你来么?”青枫近向赵丽,坐她身旁道:“夫人何事吩咐,小的敢不依从?!”赵丽道:“人生苦短,今朝你我两个,要凑合鱼水之欢耳!”青枫早知有此,道:“小的自服侍夫人以来,常仰慕夫人姿色,今幸有此,小的受宠若惊。思来想去,正有一事要夫人帮我,夫人若办得来,才见待我之真!”赵丽道:“甚事要我一个妇人家做来?你倒说说看。”青枫道:“听说鬼仙谷许多毒虫毒草,你九龙门有解毒之物,夫人可给我一些么?”赵丽问道:“你要去鬼仙谷么?”青枫道:“我有几个武夫朋友,因想去鬼仙谷探宝,知那里毒险,在我来此之前,托我寻机弄些驱毒的东西带回。我知那些药物难得,亏有夫人赏识于我,借梯上屋,来请求夫人!”赵丽道:“这个容易。世上真有不畏死之人,曾有拿走白蛇剑的,今又来探取!只是小心肝,全因本夫人喜爱你才说,告诉你那些朋友,光有解毒之物是保不住的,那里有怪兽,平常刀剑杀不死它们,叫你朋友莫去枉送性命!”青枫问:“请问夫人,你们为何敢往那里去?”赵丽道:“我们九龙门不比俗人,长年与鬼仙谷为伴,知道里面的毒奇险怪,有驱破之法,凡此处的解药,皆前人求索得来,留存下传。那角门有宝弓利箭,无坚不摧,去鬼仙谷时,带上它便可。”青枫道:“你九龙门人果然了得,不仅能求获解药,还能造出利箭!”赵丽道:“解药自是这里人四处寻求得来,利箭却是访名师制的!你说他们了得,这九龙门倒有个了不起的人,已是百年前辈了。他非但求得许多解药,还自行炼成三样妙丹,只要服了这三样妙丹,百毒俱除,不必用其它解药了!角门里的宝弓利箭,正是此人访师做的。九龙门的兵匠才历历可制奇箭。也是此人孤身冒险,首次去了一趟深谷,回来无恙。且在里头设了许多奇关,以娱去访者,只是听人说要二阴二阳,博文强武,少男少女四人才能访入,至今虽有人见过它,并未能进悟。”青枫默语:“百年以来,未有人访先辈之阵,实在可惜了它!今朝我青枫倒要试试看。”又问道:“不知这位圣老是何出身,叫甚名字?”赵丽道:“这位神仙是历代谢姓传人,九龙门之掌,谢玉正是。”青枫暗忖:“怪哉,圣老竟与我同名!”两个说了许多,赵丽早等不耐烦道:“小语,还不快上床,求欢趁早!”青枫推却道:“今夜不可。还请夫人遵我之求,为小的献出诚意来!未有准备,回去养些精神,明夜再来会夫人罢!”遂别了赵丽出去。次夜又来会赵丽,见桌上放了许多红红绿绿的丹丸。青枫自喜,拿一块布巾,将丹药裹好,放入怀里。赵丽道:“何必匆急,回去拿走也一样!这些是我方才去亢门丹药房里求来的,总有三十粒,红绿黄三种,你朋友用它,包管无患于奇毒!青枫笑道:“多谢夫人了,我青枫必铭记夫人的恩德!就此告别,不陪夫人了!”

赵丽愠道:“你这何意?”青枫道:“说句实话,夫人倒是多情的人,然我青枫来此只为这解药,从未有意于夫人,难得夫人如此好心!我青枫只好辜负了!”赵丽才知上当,问道:“你是何人?到底有甚来头?”青枫道:“我并非赵强的表弟。实话与夫人说,我是昔日武夷王肖终业之子,青枫正是。想必夫人也认得我父亲!”赵丽定眼看青枫,道:“曾闻终业之子单名玉字,你果然是他儿子?怪不得看来眼熟,实在像他夫妻两个!然你父亲杀我兄长,我若早知你是他儿,必从你身上还一个公道来!”青枫道:“我父有错,亦已早死,请夫人莫再挂于心上!”说罢出门而去。路经角门,青枫因想:“听说宝弓在这里头,不知藏在哪处,何不一块将它拿走?!”见两个小卒守在门口,一个翻身,越墙进去,但见里头十分宽大,处处灯笼高悬,犹同白昼。一个大厅,北挂猛虎下山大画,下面是八仙桌,几把交椅,极是简洁明敞。两侧数扇大门,铜锁拴封。青枫默语:“宝弓想必就在房里了!”运起神力,将铜锁扭断,仔细看里头,甚是幽深,却都是些矛枪戟棒、锤镖刀剑,并无宝弓。青枫走了一通,*了几件兵器,自觉无趣,遂退身出来。又进了几间房,都是兵器,依旧不见宝弓。及入西北一间,里壁只挂数张宝弓,非同寻常,侧壁列悬壶箭,排整气派。青枫暗喜,迈步入房,只走了数步,忽然脚下踏空,陷出一个大洞。不妨跌了下去,足有五丈深。青枫有飞檐走壁的本事,轻功卓绝,洞虽深滑,岂难得倒他?纵身一跃,脚点四围,飞了出来。自语:“此处既有机关算计,前头的必是宝弓利箭无疑了。”绕洞过去,又走了数步,只见两侧墙开,是个假壁,转了半半周,射出无数飞镖。好在青枫灵敏,往前一窜,躲过了暗镖,未及再行,身前又有一座重闸从上头压下,将房间隔了两半,封弓箭在里。青枫敲那重闸,倒是坚固。试发“风卷残云”,气劲凌厉,将大闸打坏,塌出一个洞。青枫越洞过去,才拿下两张弓,两壶四十枝羽箭。未想刚拿下箭壶,却惹起铃响,是配警的。一时角门前围来许多人,要捉盗贼。青枫一惊,想翻墙逃走,奔了一射之地,早让人看见,四处响应,将角门围个周实,个个向青枫杀来。青枫虽有高艺,并未真与人打斗过,赤手空拳,与刀剑相搏,显得手迟脚缓,及杀了多时,才灵巧有余,尽流神技。见敌人众多,青枫暗忖:“待我脱身,寻一件兵器来应付这些鸟人,角门房里倒有好兵器,挑一件来便可。”退入房,因想:“有枪方可杀入千军万马,师父曾教我六路枪,今日正好见它用处!”拣来一杆银枪,复杀了出去。真是枪挑六路,挺身驱前,所入之处,倒下一片,锋不可挡。好个六路枪,狠快无比,鬼神见之惧色!杀不多时,青枫已甩脱人群,转危为安,不禁暗喜,默语:“人人都说我师父技艺盖世,今日才见它神威矣!难怪上官全八人皆死于我义父之六路枪下!”青枫退了数丈,大声喊道:“借弓箭用用,我们后会有期了!”

掌门谢阳出来问道:“你是何人?留下姓名。”青枫笑道:“足下不必慌惧,宝弓日后自会还你。我们有缘,还会相聚!”说罢飞失夜色。青枫骑马上路,奔了一程,忽想起白蛇剑,默语:“日后若见到白蛇剑,我拿什么换它?人家必索珍宝方肯。九龙门有许多珍宝,正可趁此捞它一些。险忘大事矣!”遂兜转马头,复驰回九龙门。见一巡卒,青枫悄靠其身,抓住脖颈,捂住其口,拖至一安静无人处,吓唬道:“我是盗宝飞贼,今夜要劫你九龙门!告诉我宝贝藏于何处,不然要你性命!”小卒告诉道:“宝贝皆藏在箕门,大侠饶过我!”青枫打晕了小卒,往箕门来。越墙入里,打开了几扇门,见有妆饰、饮器、明珠、古玩,都是少见的宝物。青枫进去,躲过机关,各样拿了几件,又惹响警铃。青枫只不理喻,尽快取好,装入包裹。等到出门,外面早被围个水泄不通。青枫心生一计,打断一根木椽,如人段长矮,脱下外衣,套上粗椽,打飞出去。粗椽晃如人形,飞得又高又快,往人墙之外窜去。众人以为盗贼,向木椽搭弓射箭,追了出去。青枫见人撤走,露出一角,当即向空处飞出。也让人看见,以为又是一贼,复向这边追来。虽未追及,却认清是青枫。那里见是木椽,才知上当,这些追青枫的人赶至众人处,知道中了青枫的声东击西之计,向掌门谢阳道:“又是那小子,盗走了一些宝物,方才抛出此物,引我等中计,自己抽身跑了。”掌门气得七窍生烟,不想遇上这等高人!暗骂青枫可恶。

青枫一路快马,回到具匡山,见了文吉、柳漫、杨凡,将自己所遇之事说了个明白。独不见李平度,尚且自疑。文吉向青枫交待道:“侄儿,前些日子,江南三帮丹刀、飞人、净浒传来口信,要你伯父去商讨一些事情,你伯父自不守缩,带人去了。哪知那些人做起卑鄙无耻的事来,算计了你伯父,将他关押起来,放了一人回来相告。”青枫惊问:“那些王八为何算计我伯父?”文吉道:“因你义父曾杀了那三帮帮主,他们知道你义父和你伯父是结拜兄弟,以为是你伯父指使你义父这样做来。平日虽对我子隐帮恭敬如昔,却暗藏反叛之心,新任三帮帮主听了手下权要的怂恿,要对你伯父不利!”青枫问:“他们要怎样对待伯父?”文吉道:“他们要你伯父合其它名门公言于世,江南三帮从此与昔日同盟互不相干,永无利往。不然杀了你伯父,誓与子隐帮不两立!”青枫问:“伯父可答应了?”文吉道:“尚未答应。”青枫道:“姑姑放心,待侄儿去会会那些王八,救出伯父。我这一去,敢叫他们永无翻身之日!”文吉道:“此事须万分谨慎,不然你伯父有性命之忧!”青枫问道:“那回来报信之人可在?”文吉遂招来报信人。那人是个兵卫,自称罗王传。青枫又问罗王传道:“你可知他们将伯父关押何处?”罗王传答道:“知道。”青枫道:“这个好说。明*就随我去江南!今夜疲劳,容我睡个好觉!”遂和杨凡、柳漫回自己房中。柳漫、杨凡两个奇见青枫带来的弓箭异常,问道:“你真要带它去鬼仙谷?”青枫道:“非但我去,你们也要去!”柳漫戏道:“我是怕死的人,切莫带上我!”青枫道:“服了这些灵丹,你有甚怕处?你我都是会武之人,这两张弓,你我各拿一张,好射怪兽!曾闻里头有奇关,须二阴二阳,博文强武,少男少女四人才可进访。杨兄弟饱读诗书,是个清雅文人,文才远高于你我,故也带他去。可惜涵菱姑娘神志不常,不然带*,正可凑合二阴二阳,少男少女四人!然剑阁有个女孩,与我相识一场,甚有感情,等我救出伯父之后,就去剑阁找她过来,一块上鬼仙谷。”三人说了一通,各各入室休眠了。

次日早起,青枫领了一干武士,驰往江南,进驻*山,青枫将武士埋伏山脚。及夜,自个领罗王传潜入丹刀帮。罗王传指明了囚房处,青枫让罗王传静等,自己提了银枪过去。几个小卒守在门口。青枫连出奇手,将众位死穴封了,打开囚门,见李平度、郭开朋、邓怀三一干人锁在十字木上,喊道:“诸位伯伯,玉儿来救你们了。”拾刀便砍镣链。镣链坚硬,折了好几把刀。大家既已解出,李平度道:“侄儿,今番你必落网矣!方诚里知我子隐帮必有人来救,设下埋伏了。我等既已陷身,休想让人救出!”几个刚出了囚门,行未多远,只见四周哗啦啦起来好多人,引弓搭箭。李平度等人将那些小卒挡在身前,靠成四围,以免中箭。青枫道:“诸位伯伯,今番趁此杀下山去,何惧飞箭!”李平度道:“有人挡身,飞箭无惧,然人家千军万马,岂能杀得出去?”方诚里见李平度等抓着几位兄弟,倒不射箭,直引人马向几位杀来。几位扔下小卒,夺刀便杀。李平度与郭开朋、邓怀三几个正杀倒了众数人马,却听青枫在喊:“诸位伯伯从这边来,随我杀出去!”见他杀得酣畅淋漓,一杆银枪,神出鬼没,长进短出,翻耍得飞快。不禁暗自折服,都往青枫这处来。青枫已杀红了眼,银枪所指,俱成死伤,如入无人之境,已有数刻,青枫杀成血人一般,却精神倍加。众人马都让他杀怕了,不敢近他,远远避开。方诚里、余城、陈升耀三位帮主及众位权要不断催令,要再拿李平度等人。大家只怕青枫一杆让鲜血染得紫红的长枪,不想枉去送命。青枫见那些头目七嘴八舌,喊闹个不停,心中更怒,往那些头目杀来,手起枪落,已刺了好几条人命。方诚里想逃,让青枫削下头颅。诸头目都跪下求饶,任听李平度发落。李平度穿越人山,走来道:“昔日我子隐帮不曾有负于你们,只求换些鲜鱼,尔等何起反叛之心,倒先负起我来?”众头目道:“我等不长眼,有犯子隐帮神威,俱皆该死,李帮主请自发落,往后再不敢兴风作浪!”李平度向青枫道:“侄儿,今日亏有你相救,可是你义父天灵在助,这般神勇起来,真好似他生前一个样!这些人都是你降伏的,你道如何发落?”青枫道:“将这班鸟人个个驱逐,远离此处不就是了?省得他们妖言惑众,乱行干戈,枉送人命!我倒愿做这里的帮主,带领这些人,他们愿跟我的跟我,不愿跟我的下山无妨!”李平度遂向人山高呼:“你们的帮主和长老反我,本该个个处死,但我李某不计较这些,权将他们赶离此地。”又指青枫道:“这位小兄弟愿做你们的帮主,你们愿跟他的跟他,不愿跟他的远走无罪!”众人都听到青枫向前讲话,想他是体恤下士之人,又见其武艺骇俗,有这小帮主,何惧别人来犯?稳船靠山当前,大多愿留下,少些下山去了。青枫告别众人道:“今我有事,不能就任,来日再来会大家。大家各自珍重罢!”和李平度等回具匡山去。李平度又私问青枫道:“方才神枪,莫不是你义父教的六路枪了?”青枫道:“伯父说得是。”李平度道:“这等绝世武技,也只有仁弟他想创得出!”来至山脚,青枫唤起武士,一道上路。

大家回至具匡山。文吉见李平度无恙归来,总算放心,口上责道:“我曾说过江南人诡计多端,这次唤你去,恐早有预图!你何不听我之言,偏冒起险来?”李平度道:“它话勿说,幸亏侄儿之功,今个要好好谢侄儿。”备了酒宴,以庆脱险平安。大家都赞青枫,个个要敬他。青枫已喝了大醉,不得以告退众人,上床歇息。不觉睡到深夜,却让一阵声响搅醒,听瓦上飒飒之音,又有戏笑轻语,是个女子。青枫默语:“深更半夜,哪处的女子在我屋上?”穿了衣服,犹觉头晕,迈下醉步,出了房来。望那瓦顶,因有晴月,看得清楚,却是涵菱披头散发,衣衫零乱,舞足耍手,自笑自语。青枫默语:“许是邹姑娘自己打断了房锁,跑了出来,深夜人不知,在我屋上闹起来。”想她这般境地,自己曾深爱过她,不觉掉下泪来,默问:“想必涵菱你曾爱过我,现落成这样,该不知道爱我了吧?”时杨凡也被吵醒,走了出来,见到青枫,问道:“何人在瓦上?”青枫只指屋顶不答。杨凡看是涵菱,语道:“糟了,邹姑娘竟跑了出来,须拿住她才是。”青枫道:“无妨,她在单房里闷久了,出来透透气也好。我们只看着她,莫让她走远了!”两个便坐在下面看她。杨凡见青枫眼下挂泪,说道:“邹姑娘安健之时,我曾与她谋面一次,今见如此,尚且伤心,何况于你与她相处日久,难免悲苦了。想邹姑娘原来端庄贤淑,英姿美貌,何料有今疯病?!”两人坐到天明。青枫将涵菱提下来,复锁入单房里。吃了早饭,青枫穿戴整齐,别了大家,驰剑阁来。先见旧居,别有数月,角落里添了些蛛网,多觉几份凄凉。想到永别于义父义母,一丝哀伤,袭上心来,仿佛见二人昔日音容,更泪如泉涌,泣个不住。看了一会,收拾一番,才走退出来,往香荷家去。香荷坐廊中,见一白衣小伙走来,正是青枫,欢喜不胜,上前打青枫肩头道:“果然是你,到底不曾忘记找我!你说只一个月,为何隔这么久了?”见青枫脸上泪痕,尚有哀意,又问道:“何事不悦,惹你哭泣过?我曾去你家中找你,终不见一人,竟不知有何缘故,以为你原前骗我,对我弃情无义了。”青枫道:“我知姑娘意深,仍惦着我,只是家中有变,在外耽搁至今。”将义父母遇难一事与香荷说了。香荷听罢,脸上失色,默语:“难怪他一副忧伤,大厦已倾,可怜了这位真郎!”又说道:“你家有几个姐妹,可有亲戚?抑或到我家中来?”青枫道:“我来不为此事,却要带你走,也只一段日子,并不长久,等了一事,你回来诚然。”又将鬼仙谷一事与她说了。香荷戏笑问道:“你是何心思,带我去那个鬼地方?”青枫道:“有我和漫妹护你,绝无性命之忧!只有你能成我意愿,找不出别的女孩来。”香荷道:“我自允你,待与我父母说说。”两个往屋里来,见香荷父母。夫妇好客,招待青枫毕,拿他玩笑道:“我家香荷有运,何时交来这样一个俊朋友?”香荷接话道:“不要戏弄他。今日邀我去办一件事,离家一段日子。请求您二人来!”庄稼人热情大方,向青枫道:“让她出去走走无妨,小兄弟莫欺负她就是。是为何事,可否告诉我两个?”青枫实说道:“带她去一个地方寻宝,虽有些危险,有我保护,大可放心。”夫妇道:“我只一个女儿,小兄弟万万照全她才是!”青枫亦打趣道:“我岂会失意于香荷姑娘?日后娶她,还要再请求二老!”夫妇回笑道:“倘真如此,也不辱没了我家女儿,吃了饭再走,有些力气。”大家用了午饭,青枫与香荷二人辞别夫妇上路。柳漫见两人已归,问道:“这是哪家姑娘,你曾和她相熟么?”青枫道:“我们原是邻居,大山阻隔,从前未谋过面,幸因霍将军把我带去那头,才认识她。”大家互相认识了,聊玩把盏不提。青枫问杨凡:“涵菱可还安静些?”杨凡道:“尚好。樊姑姑已请了大夫,为她疗诊。”青枫道:“但愿上天菩萨保佑,她家人地下阴灵有知,让她快些好起来!”当下去看了涵菱一番。次日召集柳漫、杨凡、香荷三人,齐上鬼仙谷了。

青枫、柳漫各拿宝弓,青枫另提昔日高戚禧之银枪,柳漫携长剑。四人骑三马,香荷不会骑马,与柳漫同坐一匹。先至九龙门,一再打听,才找到鬼仙谷地方。望那群山,果然死静,人迹罕至。香荷胆小,先有些惧怕,唤柳漫道:“漫妹,你可莫丢下我!”柳漫笑回道:“我保不准会看得住你,玉哥却会对你处处留心!”青枫道:“我们带粮不多,须速去速离。先服些丹药再说。”各人遂服下红绿黄三样丹药,方欲进去,柳漫尚犹豫道:“这些药物可靠得住?不会有假?”青枫道:“你信我就是,大胆进去。若不放心,走路仍可谨慎些,莫碰到怪草、触摸异木。”四人前前后后地走入山中,寻了良久,才见到鬼仙谷。青枫指那“鬼仙谷”三字招牌,一段古木,竖如人身,其上字大如斗,一字一色,青红黄三样,甚是潦草。后面又一招牌:“此谷万险,君莫擅入。”说道:“前方鬼仙谷便是,今番闯它一闯,我青枫不认有何奇处。见到怪兽,杀个尽绝,也为世人开道,从此出入。”四人尽拣光地走入,免碰草木,行未多时,见树上垂下一条怪莽,丈长黑身,邪迎四人,昂头吐舌,后尾紧卷树枝。因走路声响,惊动怪莽。又张巨口,要吃四人。青枫见眼前忽落下蛇首,甚有怒意,敌朝自己。心中早有准备的,倒不着吓,说道:“巨莽无毒,待我力杀之。”遂走近蛇身,挥起银枪,上往蛇首削来。蛇速灵敏,见物打来,竟迅及退躲了一枪。青枫素知蛇敏,见它躲过,复挺一枪,向蛇腹削来。莽挂空中,腰身拙碍不灵,不及躲过这一枪,已被砍做两段,喷出一股腥血。四人绕过死蛇,又未几步,只见三莽向这游来,一大二小,昂起怪头,挡住去路。是外蛇闻到血腥,游至附近。见到行人,更要攻袭。青枫不管许多,端枪便刺三莽,快枪竟如矫龙一般,来压地头蛇。蛇速何及枪速,银枪里钩外撩,划带一片,三莽躲不了几招,一一让枪削做两半。四人刚走,又见一群野狼闻腥跑来,见此活人,正好围吃。

青枫、柳漫两个护住杨凡与香荷,舞枪挥剑,直往狼群中捣杀,狼虽壮大,一及枪剑,也个个送命,血流成河,无一活存。四人亦各让狼抓伤数处,幸是小碍,无甚紧要。青枫吩咐道:“此地血积腥浓,赶快离开。若再来猛兽,我等岂不累死?”四人尽力奔走,远离了那处。已入深谷,四人劳累,坐歇吃些干粮,喝水解渴。刚得休整,只听香荷怪叫起来,是见眼前走来一个野人,披头散发,面目像猴,直如行人,身高过丈,通身毛黑。野人自是饥饿,远望这有人,就过来要吃青枫四个,又听香荷叫声,越发狰狞凶恶,竟趋跑过来。青枫见状,拍出“芙蓉出水”,打中野人。击退数丈,重创半死。柳漫道:“待我去一剑杀了它。”青枫阻道:“这野人个大,皮厚骨坚,恐非杀得了它,我用利箭射它便是。”从肩上取下宝弓,背后抽一利矢,拽个圆满,瞄着野人射去。这一发果然利害,竟将野人厚体穿透。野人未死,柳漫复补一箭,才慢慢绝气。青枫近野人身前,拔出利矢,装还壶中。动身起行,远望一只巨鸟飞在半空,五彩羽毛,雄爪长尾。柳漫问道:“此鸟美丽,可是凤凰?”杨凡道:“山鸡也难说。”青枫道:“你们皆错,凤凰、山鸡俱无那般巨爪。”忽见彩鸟停悬空中,尔又俯落下来,正逮住一只幼豹,提了上去,落在一棵树上,一副钢喙不住往幼豹身上啄食,幼豹渐被杀死。青枫道:“凤凰雅洁,山鸡性乖,何像它凶残杀性?此鸟只属此地,外处从未见过它。”又道:“待我将它射死,仔细看它相样。”引弓搭箭,瞄向巨鸟。哪知巨鸟发觉有险,丢了幼豹,复飞向空中,张起钢爪,要往青枫身上抓来。青枫自不迟疑,发放利矢。巨鸟见箭射来,顺势上飞一尺,拍出钢爪。将飞箭打偏了方向,从旁边窜出,斜落入地。青枫暗叹:“此鸟如此凶猛!”又抽出三矢,瞄向巨鸟一齐发出。巨鸟惊翻了一翻,已中一箭,坠落在地。杨凡见其躯长,说道:“夜晚将至,何不就地生火,在此歇顿,烤了它吃?”青枫道:“此鸟甚值享用!方才小豹,也将它捡来烤用罢!其既幼小,并未失母。过后母豹必回,发觉丢子,迁袭我四人无疑。大家小心静侯!”四人遂架木生火,烤起鸟、豹来。柳漫又捡回失箭,以备再用。已过数刻,果见丛中跳出一只健豹,两眼幽幽暗光,向人吼哮。身躯甚伟,粗尾高足,是为奇物。杨凡称羡道:“我见豹、吃豹多矣,未睹有此壮大者!”青枫道:“你既未见如此大豹,更不知它滋味,何不尝尝其肉?”引弓便向大豹射。母豹吃箭,一个跳跃,洪吼一声,绝气倒地。四人又割下豹肉来烤,各吃了饱实。青枫道:“我们寻了半日,仍不见那仙关,明日再寻,若未见到,回去便罢。这地方也不过如此!”四人商定轮次休眠。柳漫、香荷先歇,青枫、杨凡坐夜。香荷刚刚倒卧,忽见远处两个野人呆呆的靖立,一大一小,看着篝火。许从未见此,以为奇怪,不忍舍离。香荷拍拍柳漫,指了指野人。柳漫看见,起身便拿弓箭要射。野人见柳漫张引大弓对着自己,晓得不妙,吓得一溜烟跑了。两人才又卧睡。捱到天明,续找仙关。难得走到一清净处,迎面遇一条青猪,獠牙咧齿,正在觅食。看到人来,骤停行步,怒目朝望,一副敌相。

柳漫看它不顺,挥剑便往它背上砍。青猪皮坚,虽未砍伤流血,却被砸痛,咆哮了一声,没头没脑的就往柳漫身上撞。柳漫迅及避开。青枫赶来,挺枪往青猪腹下一刺,此举力大,将猪腹刺了一道口子,淌出鲜血。青猪受伤,落荒逃去了。青枫说道:“这� ��生当真皮硬!怪不得人说,平常刀剑难杀此处猛兽。”刚又走了一程,忽听后面隆隆声响,越来越近。四人正疑,只见一群野猪,大小数十,扬起一片黄尘,翻江倒海般的向这边追逼。是适才青猪回去召唤同伙,欲寻青枫等人复仇,一路顺嗅行人气息,随后追到,将四人围了起来。柳漫急道:“这猪群不比狼群,皮硬肉厚的,枪剑甚难刺伤,该当如何?”青枫生计道:“我们到树上去,用弓箭将其射死。”青枫携杨凡先跃上大树。柳漫见说,悦认好计,也提香荷跃至树上。野猪见四人逃了上树,狠命朝树干顶撞,欲将四人摇下来。青枫吩咐道:“大家抓紧了,万莫摔下去。”杨凡、香荷两个自死死抓住枝丫。青枫双脚钩搭硬枝,空出两手,拿弓箭便射树下青猪。柳漫亦脚缠枝木,手拽弓箭。宝箭锋利,枝枝深没野猪身体。野猪中箭负伤,陆续倒地,虽躺下大片,却脾性顽劣,照撞不退。两树已松了根本,飘飘欲倒。青枫、柳漫又提杨凡、香荷跃上别树,然壶中箭尽,下面仍有青猪上十,须得下去捞些箭来再射。青猪见青枫四个换开,转撞这处两树。两人落至树底,寻拔宝矢。青猪见人下来,放弃撞顶,朝青枫和柳漫身上冲。两人已拔获宝矢,看准青猪跑近,立发射放,眼前又添伤亡。两个舍了杨凡与香荷,无存顾忌,施展轻功,与野猪迷藏起来。不时再拾利矢,回射青猪。青猪个个伤倒,卧躺*,绝无力气走跑。两人将青猪身上利矢一一拔下,装入箭壶,将杨凡、香荷提了下来,续往前行。四人寻至午时,深谷*,自遇到不少怪兽,杀的杀,赶的赶,虽说奇险,倒增趣不少。正烦愁未找到仙关,忽听杨凡喜指一处道:“你们看那边。”两块坚石,夹立对峙,似开一门,里面云雾缭绕,好像仙境。四人近看,有一招牌:“青少男女,二阴二阳,文武四人请入。四人走进,过石门一丈远,忽碰了壁,不能再行,四人奇疑,仔细触摸空前,并无硬物阻挡,却似隔了坚壁一般。尔后眼前渐变青黑,遮了景色,像是天上垂下幕帘,又过几时,烟色渐散。四人复推触,真成了清空,才得再行。这叫无形壁,又叫虚实相,是青枫四人二阴二阳之气驱化了明壁。前方又大小二招牌,方石凿成。小石上说:“百年有缘,有谋有力,贤才可访”大石上刻了:尔等过虚实相,请观此鬼字仙书。旁一石门,乃前死门也,非往其里不出此关。入有悲喜亭,登临高望,择水、桥、山之所往。饮爱恨河之甘苦水,驱饥去渴,次上美丑桥,越贫富二山。续前,见一墓者,乃荣辱墓,近观善恶碑,默诵其真假经,闻雷鸣地响,将即地裂墓沉,速离。眼前三路,中者恩怨路,唯此达后生门。左成败路,通无底洞。右输赢路,去势利场。三路迂回弯曲之状,莫可所言!尔等于恩怨路行,遇是非云雾困惑,须唱喏真假经解之,及雾开路见,鬼仙谷已离也。相烦尔一事,门外有曰贵*阁者,抬首可目,可步上万级梯,避名缰利锁,取阴阳火,已炼百年,下投鬼仙谷,其怪兽异鸟,害木毒草,俱为灰烬。下,观火烧云阁之景,焰呈“肖”形,是为贺尔除害之心力也。尔其洪福!果见丈外一块石门,两人高,六尺宽。其上草刻:千计百巧四通八达都逐财。柳漫推石门不开,急道:“此门紧闭,如何进去?”杨凡道:“想必要我们题出下联,方可得进!”口上念道:“九花十样一去二来只为情。”叫青枫依言写上。青枫提枪在原句之右草刻了下联。过得片时,巨门果开,四人前后进去。眼前有十丈高台,台上筑亭,是为悲喜亭。

四人顺坡上去,到入亭内,望周围景色,见左西里外有水有桥有山。青枫道:“我们往西方去便是。”四人就坡北下,转西而来。走行一里,遇一小河,四丈宽。杨凡道:“大家饮此水无妨!”遂各人饮了河中清水,感觉苦中有甜,甜中掺苦,是为甘苦水。顿无饥渴。这河取名爱恨河,上搭两桥,前后凑挨,一玉石凿成,一岩石造成,一亮一暗,一美一丑,各长两丈。四人先过美桥,再过丑桥。又来到两座山下,一大一小,故叫富贫二山。四人翻上富山,走到半腰,忽见一明盔亮甲,光烁闪闪,诚为罕宝!藏缩数树之间。青枫捡来道:“此地幽静无物,何来此甲?”杨凡见之道:“兄弟今番幸矣!此甲必是天衣甲,原是九龙门之宝。九龙门曾将三宝扔此鬼仙谷中,为天衣甲、白蛇剑、神葫芦。兄弟已获此天衣甲,不知可否寻来另两样宝物?”青枫道:“这就是那宝物了?只是白蛇剑早让世人取去,未想此物还留在谷中!神葫芦倒难断定,但那小物,到底难寻。有此天衣甲心足矣!”杨凡道:“白蛇剑可让人取出了?何方勇士敢往此谷中来?我怎未听说过?”青枫道:“得宝之人自不愿言诸于世,怕人夺去。又将三清山义军一事与杨凡说了。原来天衣甲、白蛇剑、神葫芦自三十年前从山上让九龙门人扔下,天衣甲掉入深谷,白蛇剑掉在浅谷,神葫芦让树枝挂住了,不曾掉至底,给霍天捡走,有人来谷中寻宝,只在浅表谷沿见到白蛇剑,拾取到手,到底不敢*深谷,也未见着奇关,故未捡走天衣甲。青枫将甲披挂身上,自语:“我自用不着此甲,倒可拿去换白蛇剑,人家大会允肯吧!”四人爬翻了半时辰,才走下富山,复上贫山,续用一刻,总算到得平路。又走了一射之地,临至一墓。青枫指道:“这必定是荣辱墓了。”观那墓前碑文,又道:“仙书上说这是真假经,却是‘蝶恋花’一词。你们都来看看!”杨凡三人随青枫诵其经文:真假情怨蕴喜悲,虚名淡云,缘烟生死风。疾苦贫*恨无终,暖艳荣华亦非永。日月天地长阅颂,离离合合,到头本是梦。玉杨柳荷约佳美,远路一去无复回。柳漫看毕笑道:“想是那位仙人勘破红尘,玩笑之作!”青枫道:“你们各各记住了,以解后关!”四人观诵一会,听地下隆隆作响,皆知不妙,退离了假墓。尔后墓前裂出一个大洞,渐变宽深,墓碑尽倾覆下去,沉埋不见,陷出三条道来,迂迂回回,交并错杂,伸向西方。是青枫四人二阴二阳之气动了机关,致使地裂墓沉,塌现出三条小道。四人取中间一路走去,左弯右拐,又进又退,行了半日,却未离原地三里。兼又三路越发交杂,须四下查看,前后复验,慢慢辨认。是时空中起了大雾,挡住视景,不见丈远,竟不知该择何路,怕入误歧。青枫道:“此刻起了是非云雾,正好用真假经来解。”便唱起了所记碑文,刚唱到了“虚名淡云”一句,却忘了下句,问杨凡三人。柳漫道:“该是‘缘烟生死空’了。”青枫记住了,从头再念,到“暖艳荣华亦非永”时,又记不起来。香荷补上“日月天地长阅颂”。青枫得了这句,从头再来,才念到底末。却好久不见雾散。杨凡道:“大概你念错了,再念给我听听。”青枫复唱了一遍。杨凡道:“‘缘烟生死空’这句似错了一字,应为‘缘烟生死风’,你将这句换了再唱!”香荷说道:“杨兄弟倒说对了!”青枫遵杨凡之句唱起来,也不见雾散。众皆纳闷,再找不出何句出错,试换了几换,终不见有个反应。杨凡道:“莫非末句有错?青枫是如何念末句的?”青枫道:“‘一路远去无复回’。这该不会错的!”杨凡点头道:“也没什么错处!到底是何句错了?”想了一会,忽悟道:“不对。并非‘一路远去’,‘远路一去’更合味。想必是此处错了!”三人也都认有理。青枫再念,至末时便唱念成“远路一去无复回”。刚唱毕,只见四周云雾渐散,现出曲道来。大家皆喜。原以为要久困于此,不得出去!亏有杨凡最后点提。遂尽都赞谢杨凡。杨凡笑道:“我原在天柱山,时常读书,有过目不忘之功,书上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楚。来到具匡山,多有烦扰,读的书少,不如从前。今遇奇关,险被永困此路上!”

香荷道:“青枫敢带我们来此,也够胆大了!”青枫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不信有迈不过的坎!”四人又仔细辨路,终顺恩怨路走了出来!眼前山岩挡住,只有一个巨门方石。青枫指方石道:“此是后生门,开了此门,我们就出离鬼仙谷了!”杨凡观那石门上刻了十六字:情隔情*奇情荒,缘梦缘烟缘幻缘真。杨凡出口对来:情因情果情始情终,缘去缘来缘生缘灭。让青枫提枪写上。青枫照此写了。石门慢慢启开,四人过出。见前方有一奇阁,耸入高空,由三根纲柱支住,又有一把长梯傍靠,周围长了许多古藤。柳漫拉青枫道:“那是贵*阁,玉哥上去,取出阴阳火,掷入鬼仙谷,你可树一功德了!”青枫道:“把你的剑借我,你看钢柱上缠了食人藤,若碰到它,它来缠我,须用剑斩断,方不丢命!”青枫接了柳漫长剑,迈上云梯,走到半中,不时有古藤来缠,青枫一一削斩。爬了半时辰,已历万级,上到顶亭。亭中设一火炉,炉里养火,烧个不住。青枫掀开炉盖。见炉旁放一铁钳,拿铁钳夹了一把阴阳火,往谷中扔去。火势猛烈,直冲顶梁,将云阁烧了起来。青枫紧忙下梯,观看上空,不见云阁,止有大火,果成“肖”形。又过几时,云阁被烧了精光,只剩底托柱梯。这边止息,东面鬼仙谷又起大火,烧成通天赤红,惊得野兽不断跑出。后见石门都让烧封了,里面怪兽跑弗出来,俱烧死在谷中,只传来洪吼杂叫之声。足焚烧了半月,谷中之火渐息,里面已空荡无存,不见一木一兽。青枫喜知百害已除,向三人道:“从此世间无复存鬼仙谷了。再险毒的地方,我等都可克胜!”杨凡道:“我自服你勇略,将后必能做大事!从今追随你,你心愿么?”青枫道:“杨兄弟文才罕有,又是涵菱托交,我岂不顾惜于你?今后珍照涵菱,还靠你我!”四人又寻至原谷口,这边也烧得漆黑。青枫道:“我还要去九龙门走遭,将弓矢交还他们。”走到九龙门,将天衣甲与柳漫拿了,自己背了弓矢,入往九龙门。见了小卒,交待道:“带我去见你帮主!”小卒打听,领青枫至谢阳处。谢阳认得青枫,又见他背负宝弓利矢,越发盛怒,要唤人抓他。青枫道:“掌门息怒,今日并非打扰,特还弓箭来!”说时拿下弓箭,付与谢阳道:“我曾说过会还给你,自不食言。”谢阳稍才安心,只惧青枫武功,怕他又胡来,说道:“弓矢已还,少侠请回罢!”

青枫知其心意,说道:“掌门勿猜忌,还有些事与掌门说说。”谢阳见青枫意诚言善,吩咐仆人倒茶,让他坐下,自己与他隔几坐了。”及仆人递茶来,说道:“少侠用茶,有事慢说。”青枫道:“掌门见我送回弓矢,就不想知我借此所用么?”谢阳道:“请说。”青枫道:“我借你弓矢不为别事,正用它去鬼仙谷一闯。”谢阳道:“少侠这身武功,闯闯无碍,真有去过?可见到些什么?”青枫笑道:“实与掌门说,小辈非但射杀许多怪物,还入了仙关,取了精火,将鬼仙谷烧个干净。如今谷中再无毒害了!”谢阳甚惊道:“果有此事?那仙关你如何进去的?身上可带有解药?”青枫道:“解药是从这里偷得的。小辈自知要青少四人,两男两女,博文强武才能访关。”谢阳道:“这些你都做得周全?”青枫道:“晚辈自预备停当,谨慎入谷!”谢阳道:“不想你年岁轻轻,竟是个高人!惭愧我九龙门百年未能破关,实难找出后秀之器,未有小兄弟之早成者。说了半天,竟不知你姓名?!”青枫道:“晚辈青枫,肖终业之后。掌门可曾听说过我父亲?”谢阳听了,惊哦一声,定眼打量青枫道:“原来是肖终业的龙儿,难怪才气非凡,将门虎子真正。令尊是做大事的,小兄弟现为何业?”青枫道:“家父早弃,晚辈自幼让人带养,尚还年轻,阅历浅微,未曾起业。”谢阳道:“令尊为先烈,公子身为其子,宜子承父业,发扬光大才是。”青枫道:“晚辈亦有此想法。”谢阳道:“如此说来,我们原是一路人,往后要同舟共济了!”青枫道:“我曾说过与你有缘,还会相见,正是如此。日后为事,还求掌门照托!”谢阳道:“这个自然,凡力所能及的,定鼎力相助!”青枫又道:“昔前在此盗走珍宝,深知冒犯尊门,惭愧得紧,日后自尽数送还!”谢阳爱青枫之才,回道:“区区小事,公子不必计较,那些珍宝,公子拿它招兵买马正好。”青枫见他热情,也不拒绝道:“财宝暂归我手,日后自为掌门献一份心力来,才得畅快。”谢阳道:“不必客气。我倒在想,本人曾见祖上谢玉之录簿,说鬼仙谷之奇关须百年后人能破,从彼到今恰有百年,果如此之预准乎?!”

青枫道:“玉仙人神机妙算,在鬼仙谷里头,也题了‘百年有缘’之句。”谢阳道:“看来我九龙门合当结交你这位贵人了!”尚疑青枫破关,又问:“公子在关里都见到些什么?能否告诉在下?”青枫道:“那里头的名号个个怪趣,唤做什么悲喜亭、爱恨河、贫富山、荣辱墓、生死门!最险之事是让是非云雾困在恩怨、成败、输赢三路中,四个人也想不全真假经,唱了半日才将云雾驱散了,顺了恩怨路出来。”谢阳一听,知其言非虚,说道:“果真去过仙关。我谢阳真服你了!我九龙门人虽未入关,然其中有何物事,祖上录簿记得分明。适才公子所言,皆合祖上传留所载。那贵*阁中之火,历炼百年,足可烧谷中百害。幸有公子破关取火,烧怪焚邪,树此功德!”青枫谦声“不敢”道:“我伯父李平度要在具匡山开办武会,掌门要去么?”谢阳问:“李帮主可是你伯父?”青枫道:“乃晚辈义父之义兄。”谢阳点头笑道:“等李帮主传信报来,在下自然遣人赴会,还请公子在李帮主面前为我九龙门说些好话。”青枫道:“这个自然,具匡山必留待九龙门兄弟周全。”两个又说了些外话。青枫辞别谢阳,出了九龙门,来会柳漫三人。柳漫见青枫空手而归,问他道:“弓矢可还了他们?”青枫道:“还了。”柳漫问:“没有委曲你吧?”青枫道:“我好意还他弓箭,为甚为难我来?那是小人气量。他们和我爹一样,都是做大事的。我们竟说得亲切,成了善友。”柳漫问:“都对你说了些什么?”青枫道:“丈夫在世,最重事业,他们既反朝廷,自然叮嘱我与之相互照托,共度患难。”一路说谈,齐回具匡山来。

见到李平度,青枫将火烧鬼仙谷的情形与李平度说了。李平度听了欢喜,称赞青枫,又道:“你近日奔波,想必劳累,歇息几日,我还有事要你去做!”青枫道:“伯父可是为备武会一事发愁,要侄儿帮忙的?”李平度道:“再愁也是乐意。如今江湖幸得太平,人心鼓舞,须办一场武会才好,以凑热闹。当年于行童在世,干戈四起,前又有个上官全乱贼,再起事端,我和你义父都是在刀口上求日子过的。战乱纷纷的岁月,除非你学得通天本领,可免败于邪敌,立足于天下。故今见你英才,做伯父的感到有光,无比满足。办此武会,只为选拔后秀,为武林所用,亦弘正义,防微杜渐。此有一门派名单,本让帮中弟子去传信发帖,今交付你去做,只望长些见识,体验场面!”将一名帖与了青枫。青枫接下道:“侄儿自仔细办成!”别下李平度,复会柳漫、杨凡、香荷。四人用了晚膳,柳漫与杨凡各回房了,只剩香荷与青枫。香荷问青枫道:“你哪日送我回家?”青枫戏道:“回家作甚?日后跟着我了,做我小妻!”香荷却一脸羞怒,甚无情道:“你送我回去。”弄得青枫不快,望她半晌,暗骂这妮子哪根神经坏了,平日对我好好,如今竟这般无情!以为她真的嫌恶自己。目今实在吃了许多苦,忍受了不少委屈,不觉眼中出泪道:“我明日就送你回家罢!”香荷见青枫悲伤,又靠来道:“肖郎莫生气,我只是戏玩而已。但总得要与我父母说说,才能跟你。”青枫道:“在此歇息一日,后天让漫妹带你回去一趟,你看如何?”香荷道:“就依肖郎说的。”青枫尚自忖:“女子果然反复难测!此事须向漫妹告诉一声。”说道:“你在此歇着,待我去漫妹前说声。”遂找柳漫,先开言道:“有件事要与妹妹说,妹妹听了,莫责怪哥哥!”柳漫道:“有何事对不住我了?”青枫道:“倒是小事,后*带香荷去遭剑阁,见了她父母后,又带她回来,意下如何?”柳漫道:“就因这事我会责怪你?岂不言重了?”盯着青枫,似要他讲真话。青枫笑道:“我试想,日后我娶了两个老婆,你会怎样看待我?是否和如今一样爱我?”柳漫早知他意,说道:“我正想不通,叫我送香荷回去,又带她回来,到底何意?这不分明是香荷姑娘回家告别一番,与她爹娘说个清楚,复来认你这个郎君么?”青枫道:“怪我自惹多情!那日见她实在可爱,心中倾慕,与她好起来。也忘了早对你说,真个有愧于你!”柳漫到底是经过劫难的人,往日尚妒涵菱,与她争风吃醋,如今青枫又对别的女子好,非但不生嫉妒之心,反更怜惜道:“莫说你娶两个老婆,就算等涵菱姑娘的病好了,你再将她娶了来,我也不怨。只要你像以前一样爱我!”青枫道:“你去剑阁时,就将家屋交香荷的父母照看了吧!或许有日我们还要去那里,住它几日,岂非可感义父义母之灵?!”柳漫道:“我也早想回故居看看,你也和我们一道去吧!”青枫道:“近日去过。如今再去,只增伤愁,还是不去的好!往后再说。”遂别了柳漫,复来陪香荷。歇了一日,柳漫带香荷去剑阁。

又数日,青枫遵李平度之命,带了四张帖子,往华山、武当山、峨眉山来。先见到杨静,青枫将帖子呈上:谨请贵派八月三日前赴具匡山,合持大会,李平度敬上。杨静道:“久未与李帮主叙旧,待我八月三日去具匡山,定和李帮主畅饮个痛快!”青枫别了杨静,往武当山来,将帖子交了张赣修。赣修闲圣逸仙,看青枫是个贤才,留他在武当住了几日,点化武功。其间青枫又找陈修全,喊他师爷,又请他去具匡山。修全不涉世事,只对青枫道:“李帮主这番诚意,甚看重老朽,老朽心里感激,武林大会还是不参入了,代我回侯李帮主就是。”青枫道:“伯父说了,若师爷不想去,不必强勉,上马赶路的。在此养身子就是。伯父自恨没有亲自来访,日后再来看望您老人家了!”修全笑道:“我的好徒孙,好会说话!也只有我的贤徒仁儿教养得出!”修全亦是善识千里马的伯乐,观青枫神态俊雅、人材出众,知他武功不浅,与赣修一起调教他。青枫获得二圣点拨,又往峨眉山来,将请帖交了本汕,来到高家庄,见一农夫田中忙活,近前问他:“这位大伯,高凉翼是在哪家?”农夫答道:“往西边找他就是,最西三家,认有藤条篱栅的。”青枫谢了他,往极西找来,见到围藤篱的一家。一位姑娘廊外洗涤,老妇廊间饲鸡,大堂中坐了老汉,闷磕瓜子。青枫走入,先向姑娘施礼道:“这位姑娘,此是高凉翼家么?”姑娘见眼前的青枫,面目俊朗,鲜衣华带,神采挺拔,俨然出自荣门。不觉红了脸,自羞起来,小声问道:“公子何事找他?是否找错了?”青枫道:“这不是高家庄么?正要寻高凉翼。”高凉翼见门外来人,又问寻自己,走出看青枫道:“我便是高凉翼,公子是否找我?”青枫见了这位老汉,忽跪道:“爷爷在上,孙儿拜见。”凉翼一脸茫然,急扶青枫道:“公子快起,教鄙人不解!”青枫起身道:“晚辈是高戚禧义子。你是他义父,也是我爷爷。”凉翼张目惊道:“你就是仁儿捡得的干儿,昔年也到过这里,好像叫玉儿的?”青枫道:“孙儿青枫正是!”凉翼眼中出泪道:“你数年未来,我竟不认得你,从小见你,越长越漂亮,今看你一副好相貌,如何没想到是孙儿?你的妹妹,我的孙女没来么?”青枫道:“漫妹未得有空,日后看望您老人家!”凉翼道:“我家也想你们两个。”又指老妇道:“那个是你婆婆。”指女子道:“此是我小女,孙儿叫她姑姑正是。”青枫向凉翼小女喊声“姑姑”,又喊秦氏“婆婆”。两人入了大堂,见高桌上摆了高戚禧灵位,青枫道:“桌上义父之灵,爷爷是何时放上去的?”凉翼道:“已放了半个月,听说仁儿卒逝于河北,果真如此?”青枫将高戚禧死情与凉翼说了。凉翼听罢流泪道:“仁儿是深负盛名的人,我初听仁儿之死,尚且不信,只是后来许多人都说,才慢慢信了,去了一趟剑阁,果不见你一家,回来便立了仁儿的灵位。”青枫见无秋霞灵位,问道:“义母的灵位为何没设?”凉翼惊道:“秋霞也弃世了么?未曾听说有此。”

青枫又将秋霞遭劫一事与他说了。凉翼道:“我倒知仁儿杀了天柱山的上官全几个,原来是为秋霞的原故。秋霞一小女子,人皆不识,怨不得没传她的事迹来。也有几年没见过她了,岁月匆匆,遽成永别,伤憾得紧!愿他们夫妻两个地下平顺,恩爱永合!”又吩咐小女道:“杀两只鸡。看家里有无鸡蛋,若没有,到你哥哥家里拿几个来,把他们两兄弟唤来,以招待这位侄儿。”向青枫道:“我这小女,是我两口年近半百时晚得的,今年十六岁,平日甚疼她,没见过世面,看到你时便害羞,倒也逗人喜爱。”青枫道:“上次见她,不过十二、三岁,我等皆未谙事,只记得她像个男孩,和我与漫妹一起时,又打又闹,不比现在。义父每从这里回家,都会向我们兄妹说她,笑趣趣的,也挺喜爱她。小姑的名字我晓得,是叫蓉儿吧?”凉翼道:“实与孙儿说,孙儿若不嫌我家穷酸,我倒想把你这小姑许配与你,亲上加亲,意下如何?”青枫因敬重高戚禧,爱屋及乌,回道:“爷爷说得丝毫不差,孙儿岂不乐意?日后再来这里与她成亲罢!”又问道:“那个叫茗儿的大姑已有几个儿女了?孩儿都多大了?”凉翼道:“初生一个男婴,未满月得病死了。今有两女,大的五岁,小的三岁,尚未得子。”青枫又问:“两位叔叔现有几哥儿?”凉翼道:“大子承敏得一女一儿,长女十岁,小儿七岁,次子继敏已有两子。”说时两兄弟已过来,大家治备酒宴,膳后各各歇下。次日凉翼又唤青枫去看高瑜,往龙水湾。高瑜也甚爱青枫,嘱他来日带高戚禧之女灵素见她,青枫应允。说了许多,至暮回来。青枫陪了蓉儿几日,聊玩得亲切,甚有情意,许诺武林大会后再来成姻,方辞别岳丈一家,北上崆峒。见到仲安掌门,递请帖道:“请掌门八月三日前赴我具匡山共持大会,以敬武林。”仲安收帖,又点头道:“看你衣着华丽,仪表出凡,必非泛泛之辈,你和李帮主可是有亲?”青枫道:“晚生是他义侄。”仲安道:“既是贵客,定好好招待才是!晚上齐集十五长老,十三太保,合聚酒宴,来陪小兄弟,喝个尽兴。”又问道:“小兄弟说上姓名来!李帮主何时有你这位义侄?”青枫道:“晚生青枫,高戚禧之养子,自然喊李帮主为伯父。”仲安道:“想来高大侠与李帮主为义兄弟,听说高大侠有子女,倒未听说有养子女。”青枫道:“我义父只有一女灵素,方才七岁。我青枫和舍妹柳漫是他养子女,并非他亲子女。”仲安道:“出人始料。玉小兄弟劳累,先去歇歇。晚上自会叫你,以见识敝派虚尊,他们到时要邀你畅饮。”叫了一位小道士,带青枫下去歇了。青枫方才因见仲安神情忧郁,问小道士道:“你家掌门阴郁愁闷,可是有何不快之事?”道士回道:“实与小施主说了,这里因死了一位长老,惹得掌门如此伤心。”青枫道:“难怪。而死之难逃,人之定数,旁者要想得开,不必过度伤感。”道士道:“这位长老不是病死安死的,是让人害的。这崆峒派有了内贼,岂不惧憎忧丧?实为门派之辱!”青枫尚惊道:“可抓到了内奸么?竟起何因?”道士叹道:“未得查获,人人焚恐。此事还烦小施主莫传说出去。”青枫道:“你崆峒派就寻不出一个智谋之士,以将此案探个清楚?”

道士道:“四道士死得突然,不明不白,道门清净之地,他从未与人结仇,又如何猜起?”青枫道:“你说道门清净,恐也未必,佛、道历有不得真传者,俗念未脱,争权夺位者有之,勒索钱财者有之。想必你崆峒派出了这样的人,只是暗虫而已,未得大现。”道士道:“施主说的原有道理,那四长老倒与掌门长老致密。可也为了夺获掌门之权?”青枫道:“倘真如此,平常弟子不会害他,大可是那些长老、太保了!”又问:“仲安前辈之后,何人接替掌门?”道士道:“正是四长老仲如,四长老只是原来的叫法,大家习以为此。二长老仲泰、三长老仲相皆已仙逝,仲如实为二长老。”青枫问道:“二长老仲如既弃,现为二长老的又是哪个?”道士道:“原五长老仲明便是。”青枫问道:“仲明之道学精深乎?为性若何?”道士道:“道学算不上高深,逊于掌门与仲如,其他长老也有胜他的。平时言语甚少。”青枫问:“其可有党羽?”道士道:“也不像个结朋拉伙的人,与后入的十四、十五长老甚密。”青枫默记于心,又问:“仲如长老何时被害的?”道士道:“不久,止有半月。”青枫问:“是让何物所杀?”道士道:“夜晚在床让剑刺死的。其房里有茶,茶里放了**药。四长老大或喝了药茶,沉迷不醒,奸贼才得以进屋杀人。”青枫笑道:“这便好。这奸贼大或要出落了!”离了道士,复向仲安处来。仲安才打发青枫下去,又见他出现,问道:“玉小兄弟不好好歇着,复来此处,更有何事?”青枫道:“见掌门如此忧郁,问及小道,说是本门出了奇案。故来此有话与掌门说。”仲安道:“玉小施主既已得知,真有想法,快快说来便是。”青枫道:“依晚辈看来,此案也可说简单,也可说不简单。倒是掌门曾想到于此否?”仲安道:“愿闻其详。”青枫道:“古来杀人,不为权色,便为钱财,或因出于不平,逞一时之愤。然仲如一位清高道长,不曾结怨,也无财物,更无沾染女色之事。仲如道长将继你之任,有贪权者怀妒恨之心,才会杀他。”仲安道:“崆峒派自来清净,内中从未有过争权之事,贫道不敢思认有此!”青枫道:“你不敢想,我却敢想。以前未有过,不可妄断如今也没有。”仲如问道:“依你之说倒是那些长老们有奸?”青枫道:“正是。”仲安道:“仲如之下是仲明。玉小施主认定是仲明了?”青枫道:“仲明未必是主凶,或有旁纵者。”仲安道:“长老们皆是得道高人,真会有此?老朽原还以为是红日帮之余孽,杀人复仇来了。”青枫道:“掌门之道学精深,余者未必如此。掌门不重权,人家却爱权如命。掌门既已得道,闲逸洒脱,焉能丢忘江湖之险、人心之阴的古训?还得时常提防!滑鼠遇攻,尚且装死,何况于人凭借智谋,内中贪心,岂会让外人轻知?自然伪饰一番。掌门只看到他们的表相,不真知其思欲。”仲安道:“你说得倒有理,但难定事实真如你所言!即是如此,又如何让那些罪恶难容、冠冕堂皇的长老伏之于法?”青枫道:“晚辈自有心计,巧趁此机,准能让掌门见觉!今晚聚宴,掌门只管让大家喝个烂醉便是,从此做文章来。”仲安道:“有何计谋?能否说与我听?”青枫笑道:“先不可与你说,否则办事不利。须多备些烈酒,让人人喝醉。”仲安道:“就依你办的。果能破获此案,必厚重赏你!现就让厨子起炊。”说罢,下去吩咐道厨做菜。等至黄昏,十五长老、十三太保陆续齐至,一一与青枫相见了。大家把盏言欢,行令猜枚,又说选人往具匡山赴会一事,不觉都喝了大醉,言语不清,东斜西歪。青枫仔细观摩,倒有三人不成醉昏,稍微酣热而已。青枫认得一个是仲明,余外是十四、十五长老,唯恐自己看错,及众人走后,又问仲安道:“那脸上长痣的可是十四长老?身形长瘦的是十五长老么?”仲安道:“然也。”青枫笑道:“果然不差。你我只等看好戏了!”

仲安问道:“如何认定是他们三个?”青枫笑道:“前我让掌门竭力劝大家酒杯,使之醉不成形。晚辈虽饮了些酒,但心中清楚,未成大醉。从中观察,只有三人未真醉,而又伪装,逃不过我眼。”仲安道:“三人就是三长老,十四、十五长老了?!”青枫道:“常言做贼心虚,三人做了违心事,定不敢饮喝尽兴,唯恐醉后失态,露出马脚。晚辈正以此验定他们三个了。掌门与我自后夜夜莫眠,窥察三位长老的行径,如何?”仲安道:“正好,但愿如意,莫惹节枝!”子时,处处熄灯,人人皆眠。青枫与仲安换了夜装,往仲明屋上飞来,掀瓦看里,漆黑一片。仲安道:“或已入睡了,去实基那边看看。”又飞往实基屋上来,里面静黑无人。仲安道:“再去实德处看看!”落至实德屋顶,倒有灯光。两人稳神,小心挪开一瓦,斜见仲明、实基、实德三人围坐桌边,细声说话,形情诡秘。两人屏息静听,语声甚小,隐约各听到几言,意是有未有人生疑至三位谋杀二长老,对大长老何时下手,用何手段。实德又从箱中取出一些药物,分给了仲明与实基。三长老和十四长老接了,又聊了几言,别了十五长老,出门各回。实德关门,鬼鬼祟祟的看赏奇药不止,久才熄灯入眠。青枫与仲安翻身下屋,青枫道:“刚才情形,想必掌门都看明白了?这三个老畜生不仅害了二长老,又要害你了!掌门正有性命之忧。”掌门道:“惭愧,未想贫道一把年纪,竟不如玉小施主� ��见识。”青枫道:“这种卑劣之人,晚辈见闻多有。难怪掌门深守清门,久不涉江湖,未涉世道万险,防范未然,得让污秽掺混!”掌门道:“实不知他们得我之权,有何益处?”青枫道:“他们既可夺掌门之权,更可改道门为俗门,弃清修之道,亲人间酒色,为所欲为,或裂争内门,以达己志。”掌门道:“小施主想得可谓周远!贫道决计思料不到。”青枫道:“事已明了,掌门明日大胆捉拿他们便可,往死里行刑,不怕他们不招认。若稍姑息,恐则掌门的性命也要送入奸贼之手。”仲安称其合理合情。天一大亮,便遣了许多法武道士分捉三人。既已擒获,仲安怒问:“三位狗胆,如何将二长老害死?从实招来。”唤人行刑。法道却不讲斯文,如狼似虎,狠命往三人身上加刑。三人果忍耐不住,只得一字一板实说。三人素有谋逆之心,且与二长老仲如不和,仲如之轻嫌更让三人起了歹意,将迷药偷放仲如的茶壶,仲如中毒迷睡,实基潜入其房杀了他,后又打算算计仲安,各人有蚀容的奇药,洒在面目上,可让受害者双目失明,本想野外向仲安施毒,再大打致死,丢入深谷,以哄门人,大长老不慎跌谷而死,大长老、二长老既死,掌门又未指授接任者,如此掌门之位自然落在三长老仲明之手。如意算盘尚打成了一半,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青枫猜悉,将案情弄了水落石出。

仲安因青枫之功,将身上的光白玉带解送了他,又道:“区区小礼,权且收下,及敝派赴会之日,再向李帮主言谢。”青枫辞别仲安,回具匡山来,将见闻都与李平度说了。李平度又吩咐他去天柱山一趟。青枫拿请帖去了,驰了一日,至一小集上,下马买来几个烧饼充饥,缓缓而行。眼前围了一群人,喧闹个不住。青枫凑上。一伙江湖卖艺的,取悦行人,玩耍宝剑。那宝剑甚是瑰丽,明净新亮,巧夺天工,将一块硬铁,斩成数花,如切菜一般,割肤出血,沾在剑身,竟成浑圆,滴落不下。行人皆拍掌称绝,更有来者看赏,越围越多。主人玩毕,向观者讨钱。及人群渐散,却见一干人党,凑近众艺人,要抢宝剑,大打出手。艺人打不过那些无赖,竟让他们抢走了宝剑。青枫自恃艺高,将来者挡住道:“我青枫在此,岂能容这不平之事!将宝剑留下,方饶过尔等。”来者欺他一个少年,二话不说,劈头盖脸的便往青枫身上打。青枫盛怒,狠斗来客。那些人怎是青枫的敌手,被打得骨酸脚软,方知厉害,丢下宝剑逃了。青枫拾起宝剑,惊见柄头雕刻一蛇,交付艺人道:“请问足下,这宝剑可是称做白蛇剑的么?”艺人谢了青枫,回道:“实与少侠说了,我等并不知它名号,十几年前从一位姑娘手里买来,也没告诉我是什么剑。”青枫道:“那姑娘必定是一个绝代佳人?!”艺人道:“正如少侠说的,我等从未见过那般美貌的女子!她可是你亲戚?”青枫不答,只顾欢喜,看了宝剑半晌道:“晚辈有个主意,要用我的宝物换你的宝剑,前辈可否答允?”艺人哪能不允,说道:“这宝剑既是少侠的家物,换回去正可,在下岂会不允?”青枫道:“现宝物不在身边,八月三日河北具匡山有武林大会,我自在那处,足下可否往那里找我?”艺人道:“足下是君子,诚心与我换宝,在下亦谢足下拔刀相助,必去河北找你!”青枫道:“此地不能久留,快些走远了,以防他们再来寻你,我和你们一块上路罢!”众艺人遂跟了青枫,一同赶行。青枫又问:“前辈都是行走江湖的人,岂能不知不可轻现宝物,以防意外?”艺人道:“在下焉不明白?只是生计所迫,我等技艺有限,故伎重演,人家都不爱看,看了也不给钱,也无它法,在小集上献出宝剑来,以乞钱财,不想那偏僻处也有乱贼出现!”青枫道:“日后更要小心!”行了数十里,艺人问道:“少侠欲往何处?”青枫道:“庐州天拄山。”艺人道:“祸地已远,就此别过。我等往河北去,武林大会再与少侠相见。”双方辞别。已是黑夜,前后皆无客栈,青枫只得找了一户人家,付于银钱,托靠过夜。吃了些剩饭,洗个脚,倒在塌上便睡。不觉睡到三更,被一阵杂闹声吵醒,外面又有许多火光。青枫仔细辨听,似是打劫的伙盗。急起身穿衣,入中堂来。夫妇亦被惊醒,知是来了强盗,将银钱都藏了隐秘处,见青枫起床,也来中堂见青枫道:“外面吵闹,必是来了强盗,客官身上有无银子?尽快找一个所在藏好了,以免抢走。”青枫问道:“这里常来匪盗么?”

男人道:“近来出现这伙盗贼,隔三差五地来此抢夺。官府力捕,未曾抓获。客官晦运,今夜让你碰上了!”青枫只管开门出去,走迎那伙匪徒,定睛一看,不是下午集上遇到的一群人么?遂雷喝道:“匪贼如此嚣张,结伙打劫良舍,目无天法,孰无可忍,看我教训来!”众匪认得青枫,倒霉又碰到他,个个惧怕,向他讨饶。青枫道:“识相的将赃物归还原主,快些离开,再莫让我遇上你们!”众匪乖乖掏出赃物,各还原主。男人知道青枫是有些本领的,向青枫道:“小兄弟切莫放过他们,你一走,他们复来。不如将其押交官府,永绝此地后患,亦立一功,有领赏钱。”众匪一听,俱跪拜在地,磕头如捣蒜,求道:“我等皆无家无财之人,迫于无奈,才做起盗贼的勾当。少侠只要放过我们,不交给衙门,我等皆可立誓,永不为盗。”说罢,个个发誓。青枫见他说得真切,知其言非虚,默语:“这些人也有苦处,竟是做贼的命!我放他们不是,不放他们又不是,何必要他们声势来?”思索一会,倒生一计,道:“你们既无家业,我引你们寻托几个地方,天柱山门下弟子近万,如若其肯收纳,就做齐天派的弟子!不然投我伯父李平度的子隐帮。日后我南去武夷,收徒传艺,若肯投我,此亦为善。”众匪道:“我等皆愿跟随少侠。”青枫道:“痛快,往后同心协力,一起出头。”人人拍手称赞,以为快事。各各入眠,天亮醒来。青枫带了众徒,续往天柱山行。走了数日,至庐州城,来见吴蓝伍。伯侄相见,分外欢喜。蓝伍吩咐佣人摆茶,一妇人端茶过来。青枫认得,问蓝伍道:“这位婶子似曾熟悉,却记不起她的来历。”蓝伍道:“原寄容的妻子便是。”青枫才猛然忆悟,道:“其留一儿,仍在此否?”蓝伍道:“放在她娘家了。”青枫又问道:“新元哥哥在何处?”蓝伍道:“后庭劈柴。”青枫道:“待我去看看。”进后庭,见一青年俯身事刀,劈了不少柴木,近前喊声:“新元哥哥。”新元仰首,见是青枫,回道:“原来是玉兄弟,何时来的?真个越发英俊,险些认不出。”青枫道:“来日小弟成姻,求哥哥赴我喜宴。”新元道:“真快,我定随你伯叔们赶贺。”向青枫一笑。青枫道:“做事劳累,进去喝杯茶罢!”新元道:“不用了,刚刚喝过。”青枫回去捧一杯茶来,递与新元。复入厅堂,又对蓝伍道:“新元叔叔和那位婶子都能顺伯父之意否?我李伯要举办武林大会,遣我送请帖来天柱山。侄儿力辅李伯之后,要去峨眉成姻,请伯父和各位叔叔去为我贺喜!”蓝伍道:“那些猖男猖女,自莫说它。侄儿喜结良缘,做伯父的必去无疑,日后还要抱孙子,做爷爷。”又见青枫领了许多人,道:“这些壮士,都是侄儿你邀去武林大会的吧?”青枫道:“这些兄弟与我素昧平生,路上有缘,得以结义,以后是跟我创业的。侄儿奔波,领带不便,权置伯父宅下,来日转返,将他们带去武夷。”蓝伍道:“也好,这些壮士只管在家舍吃用便是。我和你叔叔们素爱好汉,必善待他们。”谁知一席话让那些人物听去了,向青枫戏道:“师傅冷淡我等了吧!师傅结缘,何不让我等去喝酒,以尽为徒之孝。”青枫道:“列位误会我了。在下见列位连日奔波,太过辛劳,在此歇息正好。这次错过无妨,往后也可喝到我的喜酒。在此养好身子之后,还是等我来接你们罢!”又向蓝伍道:“前些日子,路上巧遇江湖卖艺的,持一把白蛇宝剑。我知它是何姨的珍宝,求其交换,商议妥善。等我赴会完婚后,拿它外鞘悬于何姨之灵位上,以乞阴魂时时见它,得归己有。再将利刃带给我父灵前,配以英宝,遂他生前之志,亦永铭记何姨,不负其爱。只是我父为人太好,好中有错。”蓝伍道:“侄儿这话,倒让伯父想起三娘曾说过宝剑的事,好像也叫做白蛇剑。你此次际遇,算是交上佳运,对得住你父和你何姨了。”说了许多,青枫又见陪常西颂、罗离体、张名利、陆今明,未曾见到万陆光,说是回老家了。住了几日,策马赶天柱山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热门推荐: 苗疆蛊事 [重生]活该你倒霉 江湖遍地是土豪 无上神帝 长夜余火 [综港剧]沉醉不知归路 鉴宝神医 我建的城都变成了大佬 都市超级医仙 从零开始的次元魔女
相关推荐:夜游侠这就是牌佬的世界吗?亚达贼!团长养成计划拔山河阿斗最强桃运小农民桃运护花高手魔方诸天全球屠魔:开局成为幕后大佬韩剧里的幕后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