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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之时，炮兵营地大多数人都已入眠，养精蓄锐等待明日可能会到来的大战，与再次胜利。

只有少部分士兵站岗放哨。

他们不知道，在稍远些的树林里，更高些的山头上，一队队士兵已经在漆黑夜幕的掩饰下，架好了机枪和小口径迫击炮——没办法，十六旅缺乏重武器。

“打！”苏柄亲临现场，下达作战指令。

一排照明弹划破漆黑的夜，地面营地一瞬间恍如白日。

营地站岗的哨兵还没有反应过来，眯着眼疑惑地看着头顶刺眼的白光，一颗子弹便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他僵直地倒在地上，神智消散，放大的瞳孔却还死死地盯着天空中没有熄灭的镁光。

“有敌袭！”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可惜声音早已被枪炮声盖过，随之生命也被附近一发小型炮弹带走。

只需一轮攻击，脆弱的营地警戒全部拔除——毕竟只是休息的营地，并非完全展开的阵地。

事先埋伏在附近树林里的十六旅士兵们，一拥而上，没有遇见任何抵挡，直接冲入了营地内部。

他们所有人军服翻面穿，以示不同，分别敌我。

常常三四个士兵一组，端着自动步枪，还没有完全靠近一处帐篷，便是隔空一顿扫射。

帐篷内的江北军，往往才刚惊醒，还没来得及拿起枪械，更没有听清枪声的具体方向，便在密集的弹幕中，栽如血泊。

除了惨叫声，和从另一面飞出来的子弹和血，没有任何其他事物可以离开帐篷。

其实帐篷并不多，大多数江北军士兵是露宿在外头的。可惜面对突然袭击，他们也没有阻止起有效的反抗。

露宿者常常扎堆成群，夜晚有些寒意，这样做可以聚集热量。

这样做也有一个弊端，那便是在挨打的时候，他们排得太过密集了。

战斗中，一颗呼啸而来的子弹，往往可以穿过两个人的胸膛；一颗小小的手雷，可以将才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士兵，重新放倒在地。

更关键的是，营地内掩体太少了，即使是少量突出的土石，也会被一梭密集的子弹打成粉末。

靠近营地的中心地带，江北军有一定的缓冲时间，还是反应过来，开始组织起防御。

可惜江南军在山头上的小口径迫击炮早已准备好，直接在自己人还没有冲到的中心地带，炸出了一朵朵尘土之花。

这支江北军，是装备有大口径炮的，只是在近战情况下，大炮不可能展开，更不可能上刺刀。

十门一百零五毫米榴弹炮，十门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是江北军半个旅属炮兵营的编制。

它们如果能够展开，将组成强大的火力覆盖网，让没有对应重武器的第七师付出惨重代价。可惜现在，它们只能凭借坚固的钢铁之躯，成为江北军躲藏的最后掩体。

“江北军的兄弟们，你们的长官都死了，没有抵抗的必要，快快放下武器投降。”

张副参谋长让人举着一具尸体，向躲在火炮群中的剩余江北军士兵挥舞。

这具尸体已经破碎，面目不可认，但依稀能辨认出那身中校军服。因为肩头部位有银色的两杠两星，在燃烧的火焰下，闪闪发光。

肉身不可认，而军衔清晰可辨，是因为这个位置被人刻意擦拭过。

谁也不知道这位中校营长是什么时候死的，以尸体的损毁程度来看，最大的可能，是被飞来的小口径炮弹炸死。

等张副参谋长发现他时，这位营长已经破败不堪，埋在尸体堆中，无声无息。

张副参谋长现在喊话，让敌人投降，并非仁慈，也并非有了大炮钢铁之躯的遮眼，剩下的敌人不好打，只是因为第七师重武器太过稀少，想争取保护好这二十门火炮。

这其实是苏柄的意思。苏柄很想要重武器。

按照惯例，两军交战，很少为难放下武器的普通士兵，下层军官若是主动投降，也能获得较为宽大的处理。

可事情总有意外。

“江南军的，不要太得意，你们听好了。”江北军的少校副营长躲在炮架后面喊话。

他侥幸没有死，现在是残余士兵的头领，企图负隅顽抗。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军有一个整师就在你们后面不远，无论如何你们都守不住阳台山。我劝你们现在赶紧让出一条生路，放我们下山。”

“等不久我军攻来，你们被包围时，我还能在长官面前提你们求情，也放你们一条生路。”

他即使被包围，语气依然很嚣张。按照如今大形势，他身后的一个整师，确实有这样说话的本钱。

一时间场面安静，双方都没有人再开火。

“嘿嘿，现在可以叫你们的长官来和我谈判。”

这位江北军少校知道这番话糊住了对面很多人，也稳定了己方军心，想要再接再厉把握谈话主动权。

若是这番操作得当，他还有机会领着剩余队伍，安全地离开包围圈，走下阳台山。

“幼稚，你觉得我们会信你的鬼话？”张副参谋长嘲讽道，“你最多一个小小的营级军官，别扯什么师长。”

张副参谋长的话，让很多想法动摇的人恢复清醒。

江北军少校继续放话：“不妨再告诉你们一个信息，马上要打阳台山的那个师，师长姓楚，我也姓楚。他就是我堂哥，你说我在堂哥面前，说不说得够话？”

“反过来，若是我这个堂弟被你们怎么样了，我这位堂哥一生气，将来可不知道会对你们做出多么狠心的事情。”

废土军队确实有许多攀关系，讲人情的现象。

这位少校甩出的信息，让很多在战场上明明取胜的人，打起了退堂鼓。他们心想：这人说得似乎有道理，要不把江北军的人都放出去吧？

少校观察着对面江南军士兵的反应，不由地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他面带微笑地从炮架上探出身子，打算继续蛊惑。

“我保证……”

“——砰。”

一颗飞掠而来的子弹，打断了他自得的话语，凝固了他从容的笑容。

“是谁开的枪？”双方都有人惊疑不定。

众人循着枪声的方向看去，只发现一个穿着深绿色风衣的人，端着步枪，枪口还冒着白眼。

“师长？”

很快就有人认出苏柄。

“嗯。”苏柄沉闷答复。

之后他低头，把面容隐藏在大檐帽和风衣领下，让人看不清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