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爱与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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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爱情是人生必须要体验的一种情感,此刻在相继失去爱人的雷乐心里,这种情感已经沉甸甸地压得他的心口好痛,完全没有任何喜悦,而是一种苦涩的多愁善感。在开车来到将军澳的当下,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韩琛也只是看了看车窗外的那些个竖立的墓碑。

下车时,雷乐与泊车在路边的蔡玉珠不期而遇,十三太保也从对面走了过来。韩琛以为是敌人,下车动作迅速的拔枪对立,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瞪着吴超等人。

“我知道她们出了事,所以特地赶来。”蔡玉珠惋惜道。

雷乐没有回应,一个人走向停放尸首的太平间,九妹与阮玲的遗容妆画得跟生前一样貌美,只可惜阿梅在死的时候没被重新画过就被推进了火炉烧了。蔡玉珠看着她们苍白的脸孔顿时一股心酸浮上心头,眼角止不住的泪涌出,掩住口,低声哭泣。

“想不到短短一天之内我失去了她们。”

“不管怎样,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查处凶手,不管是谁,一定!一定要替她们报仇。”蔡玉珠泪眼汪汪地看着九妹与阮玲。

再次遇到雷乐那刻起,便立誓终身不嫁的蔡玉珠对于他身边的这些个女人开始时有些敌意,本想替代她们而坐到正宫地位子,但是相处久了觉得是可以以姐妹相称的。在细想想,那时的想法不过是一时醋意所致。只是眼下一股子复仇的怒火掩盖住了她心中的那份小家小爱,而是将整个雷家的利益摆上了台面。

“这件事我不希望你插手,我会处理。”雷乐低沉地说道。

“再次遇到你的那天我以为她们都是你的老婆,还一度羡慕过她们,甚至冒出一个傻傻地想法,心想你既然结婚了,我就等到你跟她们离婚。如果你不离婚,我就等到她们老去。要是你不在了,我就把埋你的那块坟地旁边的那块买下为你殉情。你若安好,我就你陪你终老,宁愿一辈子只做一个老姑娘,也要为你守住最初的那份爱与固执。”

雷乐侧头看着蔡玉珠。

“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爱。”雷乐面对九妹的尸首,握住她的手:“如果第一眼我不是在虎门刘森的那间惠斌楼里见到她,也就不会有后面她疯狂追求我的那段纠葛,也就不会间接让刘森的妹妹刘倩爱上我,最后在逃难的时候死掉。可能她们的际遇也不会一波三折,我想她们会很平静地度过。女子的柔情始终是男人难逃的一关!”转身面对阮玲的尸首,同样握住手:“起初救下她我本没有想过跟她发生点什么儿女情长,陪着我一起演戏,最后还把自己当成了礼物送给了我。是她教会我如何去拥有梦想、去寻找她说的那些宝藏。可是现在,她额头上的弹孔怎么抹就是抹不平!就算我寻得了宝藏又如何,没有她们我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蔡玉珠从未遇见雷乐这副样子,跟随的吴超与黑鬼也是第一次见老板这样。

撒手的一瞬,雷乐定凝在火炉前,熊熊地火焰焚着爱人的身体,那团火就像焚着自己的心一般,烧地、灼地仿佛被钻心的虫子咬噬的一样疼……

葬礼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凝重的露出惋惜和不舍,单单猪油仔的脸上多了少许悲悯。虽然只有片面之缘,但也身同感受。就在日本人侵入香港的那天晚上,他的家人就被飞机投掷下的炮弹炸死,尸首零碎的难以拼凑,只能用空棺加以祭奠。韩琛焚香敬拜,雷乐搭手到他手臂上:“有心了。”

“乐哥。”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先回去歇息吧。”雷乐面朝众人说道。

蔡玉珠久久地定凝面前的三块墓碑,雷乐褪去大衣披在她肩上。天边灰蒙蒙地,好似要来场小雨撑撑场。

“她们三个,每个人都跟我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可惜她们走的时候太静悄悄,我来不及挽留,她们就!”

蔡玉珠耸肩落了肩头上的大衣,转身环住雷乐的脊背,瑟瑟发抖的依靠着。“我不是冷,而是怕。”

吴超带着韩琛、猪油仔走去一边抽烟,蔡元带着几个手下也闪到一边让他们五个单独待会儿。雷乐抱住蔡玉珠,紧紧地抱着。想要你侬我侬的互诉情长,将心底的那份小情小爱郑重告诉对方,免留遗憾。而是借此的拥抱只够聊以安慰的抚平彼此心头的一点点伤,稍稍缓解,却无处不透着孤独与凄凉。小雨濛濛。

“我去撑伞。”

“失去你,打不打伞,心都是湿的。不要放开我,不要再让自己一个人面对孤独好吗?”蔡玉珠紧紧抱住不撒手的哭道。

雷乐慢慢推开身前的蔡玉珠点点头,但见竖在他们身旁的墓碑,又摇了摇头,甚至放开了手。

“对不起。”蔡玉珠低头向走掉,掩嘴低泣。

“我就是一具躯壳,心空了,是需要时间来填满的。”

蔡玉珠停住脚步,开心的笑了下,抹着眼泪大步向前走。吴超凑上去,韩琛和猪油仔守在入口。

“乐哥,我们现在去哪里?”韩琛问道。

“官邸的房子暂时不能住了,我们去南丫岛住几天。”

“知道了乐哥。”

“阿琛。”雷乐唤道。

“乐哥。”韩琛停住脚步。

“小心点。”

雷乐看了看守在墓地入口的猪油仔,支开了十三太保和韩琛,只剩他俩,一个背对、一个面对。在墓前分享着一支烟,沉闷的看着。雨势渐弱,濛濛雨也在锐减其“锋芒”。鞠过躬,站在雨中,任凭雨水的拍打,纹丝不动地凝视着墓碑上的字。

“猪油仔,你跟九妹有过一面之缘,你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其实你的心里想听不是我对她的评价,虽然我对她没有了解的很深,但是我从你看她的眼神中我能猜到你爱她多过爱她。”猪油仔坦白的当着阮玲的墓碑前直说道。

“我跟九妹约定了一辈子只做红颜知己,不谈爱情、不谈婚论嫁。她甚至把与我结婚的想法延续至下辈子也在所不惜!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待,又有多少个十年可以浪费。在这些日子里她们都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我一天好日子也没给她们过过,即使有过一瞬间的快乐,也是短暂的。”

“我从小没读过多少书,但是我知道人活着不一定长长久久就是幸福,短暂的也可能让一个人刻骨铭心。”猪油仔颇有感触地说道。

“你说的对,我不能沉浸在失去中,我要找回当初的我,找回那个可以保护起身边人的我。九妹、阮玲、阿梅,虽然你们都是我的女人,我也对某个人许诺会结婚、也对某个人承诺会在小鬼子滚出中国后环游世界,也答应做某个人一辈子的红颜知己,相敬如宾的过完一辈子。如今这些我都做不到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管花多少钱,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把你们的仇统统报了。”

“乐哥!”

“猪油仔,趁着天还没亮,我请你喝酒听歌,顺便给你找几个漂亮的姑娘陪你。”雷乐义正言词的严肃在一句玩笑后成了一个‘没心没肺’的‘臭男人’。猪油仔还有些傻傻地分辨不出话语间的意思,随着三下鞠躬,把一切的哀伤留在了将军澳,昂首阔步的离开。

百乐门里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宾客满座,还是那个舞台、那样的昏暗灯光。安雨霞的出场始终如一不改台风的投入表演,不论是歌还是舞,样样都表现的十分得宜,一身华丽的晚装衬托,乌黑浓密的三千青丝搭在肩头,遮饰羞涩的事业线艳惊四座。

雷乐带猪油仔坐到常观看表演的贵宾席,往日里都是九妹殷勤的招呼,如今换了服务生前来,一切都要重新来过,再无从前的那般舒心。

站在舞台上,安雨霞酝酿着点歌人所选曲目的唱词。在话筒前屏息,台下的观众纷纷肃静。音乐奏响,她启齿柔美放歌:“见上げて きらめく星空、风が吹いて 一人で歌って、分からない 未来へ 旅立つ、梦の中で远い故郷、美しい景色よ さよなら……”

安雨霞的歌声在寂寥的夜里犹如空灵的宣泄,歌词中委婉的像是在诉说一段远行离家的孩子在异国的思乡情怀。刚刚绝别了三个爱人,雷乐的心还在痛,加之离乡太久,未免有一些感伤。阵阵的掌声唤他从痛苦的记忆里醒来。猪油仔贪美的神魂颠倒,只咽口水。

曲毕。安雨霞走下舞台直直地走向雷乐的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她身后,更有多看一眼她要面对的那个人。服务生走近,她摆手令停。

“半天没见,你竟沧桑成这个样子。”安雨霞惊异道。

“一点琐事,心里憋闷所致,留下来陪我喝点酒好吗?”雷乐伸手拉住安雨霞,弱弱地请求。

爱情的定义究竟有没有一个标准答案?道德地底线有没有界定的尺度?雷乐握住安雨霞的手不是因为喜欢,更不是因为贪恋她的美色而着迷。在他的心里这是不能开始的爱情,更是一段孽缘。

柔弱娇作的安雨霞酒后媚态处处透着惹人想入非非的念头,雷乐看了眼,没在意的继续喝着酒,抽着烟,一杯接着一杯,一根接着一根。蔡玉珠还是顶着白玫瑰的名字在外招摇,甚至已将触手伸进了百乐门这间九妹层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夜场。

吧台前,蔡玉珠勾勾手指头唤着雷乐近前,服务生递上两个杯子逐个斟满威士忌。

“这么晚不睡,跑来这里消遣?”雷乐笑着说道。

“你这么晚不睡,难道就是为了跟她喝通宵?”蔡玉珠稍稍侧脸看了看躺在沙发上娇羞百媚的安雨霞,消遣着雷乐说道。

“以后公司的事交给你,账簿什么地,我也会交接给你。”

“不怕我夹带私逃不像九妹对你那么忠诚?”

“你觉得我会怕吗?九龙城寨的魔头已经被救出来,我被日本人记住了脸,这次很难脱身。我打算去外面躲一阵子,如果公司有事就麻烦你帮我打理一下。十三太保会保护你,那个我新收的猪油仔会跟着我一起跑路,等我们安顿下来,再给你报平安。”雷乐将脖颈上的玉佛链子摘下交到蔡玉珠的手里。

“我会等你回来。”

雷乐最怕听到的话还是从蔡玉珠的嘴里说出,此刻的他已经是“惊弓之鸟”,只要对他好,对他有意思的女人都会死于非命。不敢接受却又不能措词强烈的拒绝,沉默的不予回答。

时隔几日,东九龙警局门前雷乐远远的驻足,看着从监狱中被释放出来的阿叔脸色有些难看,像似生病了。巡逻走过的日本兵见他傻愣着不行礼,纷纷凑上前去。陪同的猪油仔见状笑嘻嘻的拿出些钱挡在那班日本兵前面,花钱消灾。

雷乐卧底的身份并非公开的,而是小圈子里的几个人知道。阿叔病了,想要探望可是不能去,去了就会给他带来麻烦。如果找人和阿森接头,同样也会被人跟踪。矛盾的心里没人能懂,猪油仔支开了日本兵,拉着他走……

九龙城寨边上的馄饨摊是猪油仔最喜欢的味道,饥肠辘辘的雷乐瘫坐在椅子上,老板动作麻利的端上两碗馄饨面。

摊子的角落里,一个身着风衣西裤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端庄且风雅的女人面对面坐着吃馄饨面。雷乐扫了一眼,羡慕的偷看。猛地一闪那晚在赤柱监狱劫囚时的情形,被救出的男子无论身形背影均与那人无异。猪油仔看着有些脸色不对劲,瞄了一眼身后的那桌,不自觉的把手伸进衣怀里准备拔枪。

雷乐按住猪油仔:“不要乱动,那个人不是普通人。”

那桌背对雷乐的客人转过头冲他笑了笑,甩下一个大子到桌上:“那桌小兄弟的饭钱统统算在我的账上。”

“好咧。”老板乐呵呵的收账。

“世哥。”雷乐起身。

“世哥请你们今晚去戏楼听戏,务必赏光。”马世昌身边的女人从包里取出几张戏票递给雷乐,猪油仔恭敬地闪到一边。

整个递票的过程中,马世昌没有多说一句,只是那个代劳的女人浅浅的对白。猪油仔猜测着他们的关系,雷乐却心照不宣的回道:“谢谢大嫂。”

马世昌侧身瞅了一眼雷乐,笑了笑牵起那女人的手向城寨罪恶深处的领地前进。

“乐哥,你现在可出名了,黑白两道的人加上日本人都在找你。”

“我知道。”雷乐淡淡地回道。

雷乐猜不透马世昌眼中的锐光,想不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路边摊吃馄饨面。而且还是在他和猪油仔出现前就坐在里面。是巧合,还是偶然,只有天知道。

“戏票是晚上的,你要不要回家一趟给安小姐说一声?”

“这种事不必向她报备了。你待会儿去找间大房子租下来,我有点事离开一下。”雷乐把裤兜里的钱点了一半交给猪油仔。

“晚上见。”

“嗯……”

三角码头一如往常的运作,蔡玉珠剪短了长发,比先前长发的样子更耐看。蔡元是她称职的臂膀,在码头上督促着苦力干活。所有人都忙得头不抬,腰身不直的搬货。站在离码头不远的一栋小洋楼上,雷乐拿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望远镜观察着码头上的运作。

一个人力车夫跑进码头,向蔡玉珠递上了一个信封转身拉车离开。雷乐看着她的表情似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来人的目的。他微笑着,又见她拆开信封,一块翠玉和一封用英文写的信。熟悉外文的她支开左右,坐在一个货柜上阅读着。

“You_do_not_have_to_guess_who_I_am,because_even_I_don't_know_who_I_am。(不必猜测我是谁,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是谁。)I_want_to_ask_you_see_on_one_side,but_I'm_afraid_the_glare_of_light,can_only_secretly_eye_see_you_in_the_dark。(我想约你见上一面,可是我怕光的刺眼,只能在暗处偷偷的看你一眼。)

I_want_to_sit_face_to_face_and_you_quietly,have_a_cup_of_coffee,chat_about_the_recent_happy_thing。But_the_timing_wrong,the_dialogue_mistakes,errors_can_only_be_as_good_as_possible,then_buried_in_the_ heart_of_ hearts,left_after_I_cured_the_problem_of_light,in_front_of_the_station_to_you,personally_to_say_those_three_words_to_you……(我想和你静静地面对面坐一会儿,喝杯咖啡,聊聊最近开心的事。可是时间错,对白错,只能将错尽量不错的把心底的话埋藏在心里,留待我治好怕光的毛病后,在站到你的面前,亲口对你说那三个字……)

As_for_what_I_want_to_say,you_don't_have_to_guess。Because_I_was_afraid_of_my_illness_has_repeatedly,so_can't_say。You_are_a_clever_girl, you_know_what_I_mean。(至于我想说什么,你也不必去猜。因为我怕我的病情时有反复,所以不能说。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懂我说的意思。)

Take_care_of_yourself,not_secretly_sad。(照顾好自己,不要偷偷难过。)

Take_good_care!(珍重!)”

蔡玉珠放下信,抬头朝码头外的那排排洋楼注视。她不确定是哪一间,但她可以肯定雷乐就在对面看着她。蔡元见她有些紧张兮兮的,跑来问道:“大小姐,什么事?”

“阿乐来过。”

“乐哥!他现在可是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不敢在码头上说他的名字,小心隔墙有耳。”蔡元被日本人的侦查搞得有些疑神疑鬼,担心起自家码头上的兄弟是细作。

“今天提早收工,陪我去砵兰街走一趟。”

“知道大小姐。”

雷乐在望远镜里与蔡玉珠四目相对,镜片一闪刺眼的光,她眼前一阵火辣,确信对面的那个人就是他。咫尺天涯,就是触及不到。

九龙城的大街小巷贴出了告示,雷乐的名字和画像位居榜首,日本兵在大街上逢人便问认不认识他,被问话的人如果有迟疑,被日本兵察觉便会直接押上军车,交由高级军官审问。

巷口,雷乐随手撕了一张墙壁上的通缉令,看了看纸上的自己,笑了笑团成团丢到伪军士兵的脸上。在砵兰街这个地盘上,洪门和同乐的打手多如牛毛,随便一个口哨,便会招来几十人,如果特别通知,便会招来几百人甚至是几千人。有枪傍身壮着胆子,立在人前。

两个伪军士兵见撕毁通缉令的人正是通缉要犯雷乐,举枪相对。

“把手举起来!”士兵嚷道。

“你俩慌什么,不就是叫我把手举起来吗,好说、好说。”雷乐淡定的看着那两个伪军兵,慢慢走近。

“别再走过来了,再过来我们就开枪了。”士兵喝止道。

“有胆就开枪,没种的就把墙上贴的这些个通缉令统统撕掉,老子看着不喜欢。”雷乐从衣兜里掏出烟,嘴里叼上一支烟,划着洋火。

“你最好束手就擒,否则我们……”一个伪军士兵话音颤抖道。

“你们就开枪是不是!”雷乐凶光毕露,衣怀里的枪早已子弹上膛。路过的三、两个人瞅着伪军士兵在欺负人,顾不上多看被欺负的人是谁,上家伙就下了那两个伪军的枪,摁在地上就是一通暴揍,打得跟两个猪头一样。

雷乐抽着烟,看着那几个卖力揍人的兄弟,冷笑了声:“几位兄弟,你们是三点水(洪门)的人,还是同门的人?”

“好说。我们是洪门砵兰街分堂的兄弟。”

“大哥,他和通缉令上的人长得有点像?”一个洪门的打手瞅着墙上的通缉令与雷乐对比。

“是有点像,近看还真他妈的像。”打手头目粗鲁道。

“原来是乐哥,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去做,水里火里在所不辞。”洪门的打手们上手撕掉墙上的通缉令,不一会儿,整条街上的通缉令残缺不全。

“谢了。”雷乐转身没入冷巷中,待洪门的兄弟再看,人影无踪。

灯火辉煌的百乐门舞厅不知刮起了什么风,新任港督的矶谷廉介率领佐官级以上军衔的军官到此寻欢,在场的很多帮派大哥看着气不顺地喝着闷酒,甚至有些人开始跃跃欲试想拿了这鬼子头。

蔡玉珠以白玫瑰的身份继任起百乐门新一任当家的角色,十三太保如影随形的跟在她身后,排场可谓是盛气凌人,尤其足下的那双高跟鞋,发出“咯咯”地响声,好似九妹重生一般。

矶谷廉介抬头留神着面前走过的蔡玉珠,打听身边的副官询问着她的来历。

‘吱’安静的房间内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微微掩着的窗被一阵清风推开,风携夹着纱质的窗帘缱绻而来,轻抚着窗边蔡玉珠的脸庞,回身看着那张雷乐曾与九妹睡过的大床,去往更衣室里换了睡衣慵懒地斜倚着床头,一袭宽松的白色睡衣中隐隐透着她白皙的皮肤,而那好身材也毫不掩饰的外露着。闭着的眉眼竟似糅合了冷凝与妖媚之气,清丽出尘中携带入骨的媚惑,清丽与妖娆竟然交织的丝毫不显突兀。

“你真的决定了吗?”一道成熟的男声毫无预兆的响起,打断了屋内的静寂,蔡玉珠凤眸星目轻轻一扫,站在酒柜处中年男子的心就似被剜了一下,只知随着她的眼波流转而起伏跳动。

“我没得选择不是吗?从我遇到雷乐的那天起我就没有了选择的权利,我爱他,我会不惜一切的去爱他。”蔡玉珠苦涩的一笑,眉宇间微微的皱痕让人不由得想去抚平它。中年男子从酒柜中取出一瓶红酒在高脚杯内倒了两杯,走到蔡玉珠面前递上了一杯,她接过纤手晃动着酒杯,杯中荡起潋滟的波纹,更衬得她双目妖媚异常,隐隐泛出迷离的光芒。

“爸爸知道你喜欢那小子,也知道那小子对你还算体贴。我知道他派人给你送了一封信,也知道当时你们的距离只有一街之隔!我……”蔡骏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蔡玉珠只是摇晃着酒杯浅笑。

“我们做生意讲求信与利,他把这么大的一份家业都交给了我打理,难道我没有责任经营好这里吗?”

“这里出没的这些个客人大多可都是日本人,爸爸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我劝你最好不要那么做。雷乐既然第一眼就看准接下来要如何走棋,你只要尽全力配合他就算帮了他。”蔡骏担忧着分析起事态的发展会必经地步骤,精准地一语点醒蔡玉珠。

蔡玉珠侧目看着……

幽闭、沉寂了近二十年的九龙城寨畅音阁,厚厚地落尘早已掩饰了昔日这里的鼎盛。马世昌只身走上戏台,左将出、右相入。扮戏房、戏台游廊等建筑,依稀可见。游廊南北分别与扮戏房相连接,正面开敞,后檐墙与外部相隔。明间、北稍间后檐墙分别辟有屏门、攒边门,可与外面相通。檐枋下置倒挂楣子、花牙雀替;檐柱之间围以坐凳栏杆。

“叫人打扫一下,晚上我要在这里宴请我的救命恩人。”马世昌走下戏台说道。

阿七应声退下,马世昌身边的那个女人挽着他的手臂步履放缓的行进。

“你真的打算晚上在这里宴请你的救命恩人?”女人问道。

“畅音阁已经很久没有歌声了,我在哪里跌倒,我想从哪里在爬起来。”马世昌睿智的目光扫向身边的女人。

“那晚上,就由我来唱响这第一曲为你接风洗尘。”女人温柔一语。

“谢谢。”

月朗星稀,如绸深蓝。镂空雕花,一室崭新。

雷乐如约和猪油仔一道前来,门外荒芜的长满了杂草,是高楼上的烛火指引方向,畅音阁前阿七像个门童一样伫立恭请。

“猪油仔,我们到了。”雷乐驻足,抬头看道。

“乐哥,请把你的枪交给我,马老板在里面等你。”雷乐迟疑的交出枪,对视一眼猪油仔,他便会意的守在门口。步履放缓,小心着走进戏堂,堂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缀饰在桌上的茶点银元摆放讲究,入席人必尊大小而分坐。

“世哥。”

“雷乐兄弟坐,今晚这出戏可是这畅音阁的台柱亲自登台,不容错过。”马世昌一边邀请着雷乐一边走去另一边坐下。

灯火升起,照亮戏台。锣鼓点滴滴答答循序渐进,将出门帘撩起,马世昌的女人半抱琵琶端坐在椅子上由两名武生抬出。画了妆的她,姿容秀丽,娥眉淡扫,一点丹唇。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女子上手持三弦,下手半抱琵琶,自弹自唱。雷乐开始听有点闷、有点浮躁,有些不能理解。但是听了一会儿渐渐不反感这门艺术,瞄了一眼马世昌,见他听的是津津有味,盯着台上的女子看得是目不转睛。女子弹词均以说表细腻见长,吴侬软语娓娓动听。鼓点穿插,曲妙迎合。抑扬顿挫,轻清柔缓,弦琶琮铮,悦耳动听。

“这首是台上姑娘的闺阁曲目,不是谁来都能听的呦。”马世昌扭头向雷乐说道。

雷乐转头微笑着回应。

“世哥,我读书少,不太懂唱词的意思。”

“姑娘的唱词是以女人的角度在讲述恋人之间的相思之苦。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说的是自己本来是不会相思的,但刚学会相思,便害上了相思病。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这句说的是害相思病时的症状,身体轻得好像浮云一样,心思像春风中的柳絮一样,喘息像游丝一样似断还连……”马世昌富有感情的讲解,雷乐听得入神。

戏台上,女子的琵琶声勾人心魄。雷乐擎手抚着胸口,难以启齿的撼动。马世昌端起茶杯稍稍点缀,而后放回桌上。

“这句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意思是自己就像一丝香气在此徘徊,相思的原因就是在盼望远行的那个恋人现在在什么地方。”马世昌起身,女子手中的琵琶声急促,唱道:“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步履缓缓的走上戏台。

曲毕之时,雷乐坐在椅子上发呆。马世昌命人撤下布景和女子手里的琵琶,深情相拥。

“世哥,我猜到了。这句是不是自问自答。证候就是症状。故事里的主人公害相思病的时候灯光昏昏沉沉的,月色朦朦胧胧的。对不对!”雷乐站在台下高声说道。

马世昌微微歪过头,女子迎合的去覆。雷乐眨着眼,台上的他们已经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六年了,你这是第一次亲吻我。”女子喜极而泣道。

“六年了,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可是你却等了我这些年。我想用我的后半生给你幸福,也请你接受我给你的幸福。”马世昌单腿跪在女子的面前。

“我们在这个戏楼里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叫畅音。是你把我从恶霸的手里救走,还出钱开了这间戏楼。我的命都是你的,名字自当是夫君取的名。”女子弯下身子拉起马世昌。

雷乐看得有些入了神、入了戏。搞不清楚戏台上的马世昌和畅音演的是哪一出,戏假情真的共鸣着。同情这对恋人坎坷的遭遇,感慨世道的人间沧桑。

“畅音。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的歌声如百转春莺,醉心荡魄,虽曲终人远,但犹觉余音绕梁,台下满座倾倒。”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此生只为你一人歌唱。”畅音浅笑道。

马世昌微笑着放开畅音,走下戏台,看着雷乐的眼神,彷如灵魂出窍一般目不转睛。

“小兄弟、小兄弟!”

雷乐猛地一怔,回过神:“啊?”

“今天这出戏看的还过得去吧?”

“很是感动。谢谢世哥请我看了一场这么有深意的戏,以后这畅音阁要是重新开张,我一定带着兄弟们来捧场。”

“那就先谢谢喽。”马世昌笑道。

“畅音姑娘,这是我来到香港听得最动听的一首音乐。谢谢你。”雷乐喜于言表,甚至是在马世昌面前毫无遮掩的袒露他内心世界的那种渴望。也只有这同样遭遇的他们才会被感动、深夜中才不会感到孤寂……

一幢中世纪的复古别墅,屹立在苍木树荫的掩映之中。车子置身其中恍如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尘嚣,马世昌亲自驾车,畅音伴在旁边的副驾驶位。

“回到家里本应该把所有的杂念留在室外,可是我的心不听使唤的一遍遍提醒我,这条路会有转弯。”畅音眉间一点郁色,担心的说道。

“我本来已经死了,是雷乐救了我,给我了新的生命。所以我要好好活着,留着这条命再起波澜。”

马世昌已经不年轻,畅音看着他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忐忑了起来。车子穿过一座石桥,驶过那条熟悉的小径,回家的路。车子停泊在宽阔的古典院门前。

“想不到这儿依旧如前!”马世昌惊叹的看着面前这栋小洋楼。

“是你太久没回来了。”畅音下车,从皮包里取出钥匙,在门上扭动门锁的一刹,马世昌被仇恨掩盖住的心门,一下子敞开了心扉,下车,跟着她步入花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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