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逊来馄饨摊的时间并不固定。

他是军人，还是个一心要报答长官知遇之恩，一心要治乱世的军人。有时候战火燃起，最多派人过来嘱咐姐弟两个多加小心，在家避祸，自己却是跟着军队，几个月都没能安定下来。更何况是悠哉悠哉地坐在小摊旁吃一碗馄饨呢？

昨日刚打了一场胜仗，休养生息一番，今夜也就有空闲过来看方月婷姐弟。

要说张不逊和方月婷姐弟是怎么认识的，故事也是俗得不能再俗得套路。乱世之中，死个个把人实在不算稀罕事儿，方月婷的父母就是这样不值一提的炮灰。人家军阀混战的炮灰，可却真真实实是一家人的顶梁。顶梁到了，旁的“柱子”再不厚道，姐弟两就无家可归了。也许是命里有贵人，到底是和张不逊碰上。

侠义心肠遇上弱势群体，不知不觉就这样明里暗里地帮衬了许多年。

……

方月婷这一锅馄饨没能卖完。

她心里也有谱。百日里赚得已经够了，晚上客人少，这是常态。多的馄饨，她给自己和弟弟各盛了一大碗，还有多的全端到了张不逊跟前。

张不逊也不推辞，乐呵呵地接了一句：“你这蛋黄馄饨煮得是最好的，我就不客气了。”还好今天没跟阿诚说什么给他捎一碗这种话。

张不逊爱吃，方月婷自然高兴。她也没急着搭话，从下午忙到现在，她自己还没填过肚子，正饿着呢。反倒是方元生半大小子平时放学就爱吃零嘴，不那么饿的情况下还是忙着先完成作业。

“不逊大哥，这次打了胜仗，你是不是能歇上一阵了呢！”方月婷吃完，也没急着收拾，就等着张不逊不急不缓地吃。

“打仗暂歇，可是‘河清海晏’的理想国度，不仅要打，还得治。”张不逊从来不忌讳和方月婷说这些。有些原则，有些坚持，他从前会和大哥无话不谈。现在能毫无负担诉诸于口，也就阿诚和月婷了。

这话的意思，哪怕不打仗了，也不会多空闲。

“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没有像你一样的人的努力，我做不了营生，元生更不可能有机会去学堂。”方月婷顺势感叹了一句。

方月婷没时间读书，却也懂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

张不逊笑了。

一介学生，何尝喜欢战乱天下？但是不破不立，他业已成为军人。只是有些信念却开始越来越与当初的人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