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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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冷清的灵堂,搭建一片背阴的山坡上。灵堂布置很简朴,松木支撑的简易四柱亭台,三面挂着白棉丧布,一面用松木板拼成简易的香火墙。陪葬的东西堆放在灵堂的四角,全是些纸人纸马之类的物件。

我是一块薄薄的灵位,或者,我是寄居在灵位中的一缕薄魂,灵位上书“□□诰受百里门孟氏郡君之灵位”。我被放置在棺材的一侧,不动动,不能言,没有感觉,只能看着周遭的一切。

灵堂正中间停着一方瘦小的淡黄色花梨木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年轻女人。听小厮说,她将在这间灵堂里停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要抬上山埋葬。灵位是在女人入棺后才刻好的,所以我没见过她的样子。

小厮们在灵堂内外忙进忙出,灵堂门口,修真士们每隔一个时辰便唱一次经。女人孤零零地躺在棺材里,尽管她才是葬礼的主角,似乎没几个人注意她的存在。

只除了她的夫君,百里飞墨,一个清秀儒雅的男人。看得出他很爱他的夫人,一闲下来就捧着大束怒放的白菊,一枝一枝,仔细地插在棺材周围。有时还神经兮兮地将耳朵贴在棺材上,小声说着什么。

夜色渐深,一轮硕大的圆月升到了天空正中,撒下了一片清澈如水的月光。仿佛受到月之蛊惑似的,灵堂前的香炉中,粗大的安魂香燃得越加旺盛。袅袅青烟在月光中氲氤,将剔透的明月染上了一层鬼魅的淡红色。

忽然,山谷中刮过了一阵柔柔的旋风。

招魂铃叮叮铃铃地响了起来,犹如花瓣散开在半空,在心底荡起阵阵涟漪。

余音未消时,灵台外的竹席道上出现了几个人。

领头的是一名俊美绝伦的男子,宽大的雪白长袍在银色月光的笼罩下泛着淡淡的光晕,长长的漆黑云发松松散散地歪在右肩,用紫藤花色发带扎好,淡金色的眼眸中流淌着如月华般冰冷的目光。

正倚着棺材小憩的百里飞墨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盯着他:“绛月?!”

声音是从牙齿中咬出来的,带着浓浓的□□味。

被唤做绛月的男子缓缓地朝灵堂走过来,雪白的衣袖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如苍穹中缓缓游动的浮云。将他衬托得出尘脱俗,好似刚从月宫中走下的谪仙。

百里飞墨往前走了几步,太阳穴隐隐冒出了几条青筋,眼睛里跳动着两簇熊熊怒火,一双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旁边的小厮十分机灵,忙捧着一炷香,挡在了两人中间。

“先生,请上香。”

绛月看也不看地绕过他们,径直朝棺材走去。

一个灵堂侍卫见势不对,伸手想抓住他的肩膀:“站……”

话未说完,只见瞬间一股强大的压迫力从绛月身上辐射开,猛地撞到侍卫身上,将他直直地弹出了灵堂。

百里飞墨气得全身都抖了起来,仇恨的火焰,在他泛红的眼底烈烈燃烧。呼吸也变得野兽般粗重,夹杂着愤怒的暴戾。

绛月不为所动,走到棺材前,按住棺材盖,毫不犹豫一推。

棺盖落地的风再次卷动了招魂铃。

“叮叮――”

悠扬悦耳绵长的声音在灵堂中蔓延开。

棺中,身着华丽白色寿衣的年轻女子静静地沉睡着,表情恬静,嘴角还带着一丝温婉的笑,犹如一朵清丽凄美的月下白莲。

望着棺中的人,绛月冰冷的目光陡然转暖。他俯下身,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了女子苍白的面颊,柔声道:“不灭不破么?为夫如你所愿。只是你受苦,心疼的仍旧是我。小傻瓜,我不是告诉过你,若选错会受惩罚么?罢了,不和你计较,我们回家吧。”

听到这,百里飞墨早已出离愤怒,朝着绛月一声厉吼:“妖孽,放开她!”

话音一落,一线银光从墙上闪出,朝绛月扑了过去。

绛月一惊,足下一点,飘逸的衣衫在空中划出一道薄薄的影子,躲过了致命一击。没等他停稳,接二连三的银光从四面八方射出,道道正对他的要害。

他连连避让,退到了外面的空地上。转眼间已同自己的属下一起,被一群不知道从何处窜出的黑衣武士团团围住。念经的道人们也脱掉道服,露出里面的黄衫,取出了各自的武器,加入了包围圈。

领头的是一个中年武士,他冲圈中的人大声喊道:“十三龙卫,率魔门杀堂顶尖杀手,奉太上皇遗命围剿贼首绛月。若缴械投降,自废武功,可饶尔等一命!”

绛月依旧淡定安然,眼光旁若无人地越过重重障碍,望向百里飞墨:“棺盖有毒?”

百里飞墨正站在棺材前,用手绢轻轻擦拭着女人被绛月触碰过的脸。闻言,他朝绛月看了一眼,冷笑:“早知你会来,是破攻散。绛月,她是我百里飞墨的女人,怎能容你带走?这回你必死无疑。”

绛月微微挑眉,唇边勾起了一抹妖冶的笑:“哦,你的女人?百里大少,为何你的女人躺在棺材里?”

百里飞墨拿着手绢的手猛地一震,墨瞳中闪过一抹凶光:“杀了他。”

霎时,兵器泛起的寒光,盖过了无暇的月华。白色丧布在一阵又一阵迅疾的劲风中浪花似的汹涌翻滚。不断有血珠飞溅到丧布上,恍若一朵朵鲜艳的腊梅。

百里飞墨默默注视着躺在自己面前的人,脸上浮起一丝诡笑:“你的喜欢他的模样,我便设下埋伏,叫人杀了他做你的陪葬。你告诉我,为夫如此安排你可觉得欢喜?”

就在这时,绛月轻轻一旋,飞上高高的招魂幡,一甩衣袖,刹那将身上的毒化作青烟,尽数逼出。

像得到了暗号似的,战况突变。

道人们忽地倒戈相向,朝身旁的黑衣武士痛下杀手。黑衣武士们猝不及防,顿时损失大半,急忙退成了一圈。

领头的武士冲道人们怒吼道:“尔等乃魔门中人,竟忤逆魔尊!”

不等道人们回答,招魂幡上的绛月俯瞰着众武士,傲然一笑:“魔尊?回去告诉付云霄,他的魔门杀堂已归我绛月门下。从现在起,我绛月就是魔尊。”眼神一凌,“杀!”

兵戈再起,黄衫道人和黑衣武士战成一团。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百里飞墨的笑容僵在脸上,但片刻之后他便回过神,弯下腰从棺材下掏出一个火把,凑在白烛上点燃。

看见他的举动,绛月大惊失色,丢下战局,急急地朝灵堂飞了过来。

百里飞墨厉声大喝:“幽冥四疯!”

话音未落,四条灰色身影嗖地从天而降,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压着绛月如舞的身影,迅速降落。一着地,四条身影迅速分开,拉开了阵型。

是四位干巴精瘦的老者。

绛月刷的展开黑扇,眼神中显出微微犀利的颜色:“让开。”

“绛月宫主,”一位老者解释道,“我兄弟四疯平生专心研究玄术,自成一派,江湖人称魑疯,魅疯,魍疯,魉疯。听闻宫主玄术出神入化,今日特地前来领教,分出……”

“滚开!”伴着大吼,狂风大作。

“幽冥摄魂阵!”

四人慌忙接招,阵型忽的变幻,身影迅疾翻飞,如四面不透风的墙,将绛月的身影完全封在了墙内。

趁这个当头,百里飞墨飞快地点燃了灵堂幕布,周围的纸人纸马。最后,他看了棺中人一眼,悲凉地一笑:“书儿,下世早点抓到我。”

说完,点燃棺材下方的垫布,抱起灵位牌跑出了灵堂。

我和灵位牌一起被他带出灵堂,放置在灵堂外的供桌上。而他双手紧握宝剑挡在灵堂前,眼里闪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冷光:“书儿不会跟你走,”他喃喃地自语,“我也不会让你带她走。绛月,今天,我们定要做个了断。”

所有东西都是易燃物,表面还涂了一层松香油,遇火即燃。熊熊烈火转瞬腾起,火舌舔上了半边天空。

“滚!”

孤狼啸月般的凄厉怒吼,幽冥阵中的绛月径直朝阵眼撞了过去。

压阵眼的魑疯喜形于色,袖中短刀直刺绛月要害。不想绛月避也不避,就那么让短刀刺穿了胸膛。

魑疯欣喜若狂,嘴角一扬,还未开口,脸上隐隐泛出了一道红线,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随后身体“嗤”的声朝两边分开,裂成了两半。

料不到绛月竟然己身为质,甘冒九死一生之剑强破幽冥阵。痛失一疯,另外三疯又惊又惧又心伤,一时间居然无法及时调整阵法。眨眼间,只见黑扇微晃,根本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魍疯的头颅骤然离体飞起,股股鲜血从他空荡荡的胸腔子上喷溅而出。骇得魅疯魉疯同时心神一震,手上的动作慢了半厘。紧接着他们觉得面前一凉,定睛再看时绛月已从他们两人中间掠了过去,直冲向熊熊火海。

来不及思考,高手的本能让他们想也没想便袭向绛月后背。可一抬手,两具身体便裂成数块,稀里哗啦流泻一地,两颗头颅滚到一旁,面面相觑,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已被解体。

“不许你碰她!”见绛月冲过来,百里飞墨舞了个剑花,想挡住那道迅捷如闪电的白色身影。可剑锋还未碰到对方,他突然痛呼一声,身体旋转着弹上天空,接着重重地砸在地上。

而绛月的身影一头扎进了火海,紧接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灵堂顶棚破裂开来,一道修罗般的影子从炼狱火海中升腾而出,落在空地。所有人都停了动作,四周一片寂静,空空响着灵堂燃烧的声音。

鲜血从胸膛的短刀四周嚯嚯涌出,顺着血红的袍子流淌而下。几点火苗卷着雪白的衣角,随着长长的发丝一起在热浪中猎猎翻飞,飘逸如嗜杀修罗。怀中的女人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口,毫无生气,表情却满足地得仿佛正在做世上最美的梦。

低头轻轻吻上女人的额头,绛月柔声道:“我带你回家。”

说完,转身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去,身后留下了一道血痕。

前方众人不约而同闪到旁边,让出一条道路。

“绛月……”不远处的百里飞墨低哼着,艰难地撑起上身,断断续续的问:“干脆点,杀了我。为什么,不,不杀了我?”

绛月头也不回,冷冷答:“留着你的命照顾她的儿子。”

百里飞墨怔了怔,随即放声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哈哈哈,你真心爱她,那又如何?她死了……抢到尸体又如何……你得不到她……这世得不到……下世也得不到……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永远都是我的……哈哈哈……”

在震耳欲聋的笑声中,摇摇欲坠的灵堂终于完全崩塌,热浪掀翻了供桌,火光阻挡了我的视线……

……

又做梦了,我晕沉沉地睁开眼,对上的仍是一片黑压压的云。云中隐隐有电光闪烁。云下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树林。树林里没有半丝绿色,树干,树丫,以及针状的树叶全是黑色的,极少数是灰色的。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白天,没有夜晚,没有雨,没有雪,没有日月星辰。永远只有这片黑压压的天,和偶尔闪过的雷电。

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来,自己是什么。只记得有一天睁开眼睛,自己便躺在厚实的落叶上,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寿衣。脑袋里模糊一团,什么都不记得。

每隔一段时间,我会做一次稀奇古怪的梦。

在梦里,我是人,是物……

虽然很累,但梦里色彩缤纷,醒来后嘴里还残留着生命的味道,甜的,咸的,苦的,辣的。

梦醒后,梦中的东西很快便会被忘掉。所以我总在睡觉,做新的梦,那样我才不会被这混沌灰暗的世界吞噬。

站起身,朝前方走去。路边依旧是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景致,脚下,不时会踩到一块块漆黑的方形石头。石头上,隐约浮着人面图案,面容各异,有男有女。

阴风从我身边刮过,在我耳边窃窃私语。

他们说,这里是魔界。他们说,人是最有灵性的生灵,能超脱尘世,也会堕入死结。我是化成心魔的魂魄,或是生魂,或是死魂。他们说,成了魔,又没有走出魔界森林的能力,将会永远困在这魔界森林,难以得渡。

他们说,我可以选择继续往前走,试着寻找出路。也可以选择永远沉睡,最后变成魔界树林的人面石,不再有痛苦,不再有迷茫。

也许,在这不辨天地的孤寂世界,变成石头的人是最安逸的。

我也好几次想永远沉睡,可放弃前的一霎那,总会有一股莫名气流猛地周围升腾而起,将我团团裹住,暖暖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暖香。有时,气流中还夹带着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在哪,快回来。”

“别跟我玩闹,九珠护住你一脉,你没死,你一定要回来。”

“乖,我好想你。”

“新酿一壶仙芝酒,邀美人共饮?”

“再不回来,就把你吃掉。”

“跟我说说话,孟书,跟我说说话。”

……

声音低低柔柔,温润如水,像阳光一般泻进心底,捂得已经冰冷僵硬的心尖麻酥酥的。无比诱惑,无比温暖。在冰冷荒芜的世界,这些温度,这些声音是最奢侈的享受。

他们说,我是幸运的,因为还有人记得我,寻找我,保护我。

就这样日日游荡着,寻找永远也找不到的出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寿衣渐渐被磨成了一缕缕碎布条,思想也逐渐和这混沌空间融为一体,甚至连梦都许久不做了。

唯一不变的是那在时常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我想见声音的主人,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怀着希望入睡,才有醒来的渴望,不会让自己永远沉睡。一次次醒来,又一次次再度睡去。

直到有一天,醒来时,头顶不再是黑压压的天,而是一片天然洞顶,洞顶上挂满了钟乳石,正中央坠着一盏淡黄色宫灯。

麻木的心脏一时还没有感觉,我坐起身,身体却失去平衡,浮了两浮。这才发现自己漂浮在一汪深深的幽潭里,潭水清澈幽蓝,暖洋洋的,潭面上氤氲着丝丝缕缕的薄雾。

幽潭四周是四面凹凸不平的石墙,其中一面石墙上有一扇木门。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真实的水,真实的温度。

我抓住池沿,翻身想爬上岸。手脚又重又涨,很不灵便,好半天才勉强爬离水面。

休息了一下后,我扶着墙壁,艰难地起身,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强烈的光线一气涌入,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眼前是一间华丽的双人卧房,门窗紧闭,窗户上镶着一块块不透明的鹅黄色磨砂玻璃,墙角置着一面一人多高的水银穿衣镜。镜中的我倚着门框,骨瘦如柴,一双带笑的桃花眼迷离无神。长长的墨发湿漉漉地裹在未着寸缕身上。左肩,血红色的彼岸花图案妖艳似火。

“有人在吗?”我喊道,可僵硬的喉咙根本不受控制,发出的是一种依依呀呀的音符。

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应。我只好打开衣橱,翻出一套素白长裙,胡乱地穿好,走了出去。

这是一所典雅古朴的大宅,回廊蜿蜒曲折,院中遍植苍翠秀竹,看样子不是普通人家。

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什么动静。我不敢大意,蹑手蹑脚地贴着墙,悄悄靠了过去。

墙角那边出现了一片青翠的草地。草地上,一个少年正在练陌刀。看样子大约八九岁,一身紧窄的黑色武士服,短短的碎发,淡金色的眸子中流露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刚毅。

察觉到有人偷看,他微皱眉头,瞥了我一眼,顿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娘亲?”说着朝我跑了过来,“娘亲?你醒了?”

看着他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刀,我吓了一跳,急忙冲进离自己最近的房间,别上了门闩。

“娘亲,开门,娘亲……”少年使劲地敲着门。

我缩在桌子下,抱着头瑟瑟发抖,脑海被迟来的恐惧搅的一团乱。

我是谁,为什么那少年叫我娘亲?在此之前,我好像在一个叫魔界的地方,怎么会到了这?魔界,真的有魔界吗?

这里会不会是另一个可怕的世界?

……

“娘亲,你别乱跑,孩儿去叫爹爹。”少年从门口跑开了。

我趁机逃出房间,撞撞跌跌,一头扎进了院子对面的竹林。

竹林很密,密得几乎看不见阳光。清冽的竹露不时从叶尖滴落,将脚下的铺满竹叶的小道浸得柔软冰凉。

我抓紧衣襟,快步走着,仿佛在惧怕未知的未来。

可身体上残留的池水温度随着步伐的加快,渐渐飘散在空气中。虚脱的感觉,一波一波涌上头顶。

最后,我终于支持不住,脚一软,朝地上瘫坐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飘着暖暖淡香的怀抱。

浑浑噩噩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张美若冠玉的脸,以及对方恍恍惚惚的目光。

模糊的记忆片段隐约从我脑海中闪过。

僵硬的喉咙终于发出了一丝声音:“你?月,烟雪……”

深邃的淡金色眼眸里瞬间绽开了妖娆的笑,勾魂夺魄:“回来了。”

声音低低柔柔,温润如水,和无数次在魔界听到时一样,捂得我的心尖麻酥酥的,很舒服,很熨帖。

让人甘愿一世沉醉。

恍惚中,他脱下外套裹在我身上,连冰凉的脚丫都细细裹好,然后将我打横抱起,朝我来时的方向走去。沉稳的心跳和着暖暖的香味,透过他薄薄的亵衣,一波一波扑在我的脸颊上,熏得我泪眼朦胧。

多少次与君擦肩而过,

看穿了生死寂寞,

终于,再也不会从你身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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