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飞雪倾城(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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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过架,杨妈他们的告老还乡的事我还是那个态度,悉听尊便,多少只有二十两银子,爱要不要。

世上只有飞墨一个傻瓜,我绝对有理由相信,一旦杨妈他们得手,会有更多三四十岁的下人来浑水摸鱼。再则,等办完老太太的寿宴,家里只剩三万两银子。若从中抽出五千两给一群正值壮年的人养老,岂不是在难为我?

另外,虽然婆婆认为百里家能在老太太寿宴以后缓过气,但万一……

我不想下半年靠典当家什过日子。

司清的婚礼很热闹,宾客甚多。司清的大哥站在大门前,笑吟吟地迎着客。他前两年进入御医院,因替皇上治好了几回病,一跃成为朝中红人。人意气风发的时候,额头上都闪着光。

我走过去道:“司大哥,恭喜。”

他瞥了我一眼,还未开口,又急忙将头转向另一边:“柳大人,好久不见。”

他身旁的管家很是激灵,忙弯腰作揖:“百里少夫人,里面请。”

我回了他一个微笑,走进了院子。

典礼还未开始,几位主人家忙碌地穿梭在客人中间。

碧珠常跟婆婆出门应酬,径直带我走到了第一桌第二桌的位置,可这两个位置上早已坐满了人,就连次一等的三四五桌上都坐得满满当当。

转了一圈没人让座,也没给我安排位置,碧珠气得面色土黄。

我笑道:“咱们去那边。”

普通桌位上人比较少,但上位也已被人占满。环顾四周,我瞧见了几个认识人,忙过去打招呼。

“殷夫人,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殷夫人是飞源的干女儿,比飞源还大十岁。女儿比爹大十岁非常稀奇,所以我对她印象很深。

她正与人开心地聊着什么,听到声音,抬头瞥了一眼,模糊地应了一声:“好。”说完,又扭过头,跟人继续聊天。屁股黏在主位上,一动没动。

坐在她下首的吴夫人忙挪出一个位置:“百里少夫人,您坐我这。”

我本想离开,又不愿拂了吴夫人的好意,只好道谢,在她的位置上坐下,等待宴席开始。

身旁,细细碎碎的声音不断传到我耳朵里。

“新娘长得没她两个姐姐好看。”

“那岂不是糟蹋了司家二少。”

“这话就不对了,娶媳妇不在容貌颜色,讲的是旺夫旺家。不信,你们瞅那户黄金如土的人家,啊,长子娶失节妇,污祖宗香火,金山银山都得败光。”

另外几人瞥了我一眼,纷纷点头。

我不动声色地笑着,手心却捏出了冷汗。

碧珠脸皮薄,听不下去了,插嘴道:“殷夫人,昨个我家夫人还在想孙女呢,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她老人家?”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捂口哑笑。

殷夫人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我忍住笑,低声吩咐:“碧珠,出去等我。”

碧珠唱诺。

这段插曲过后,周围的闲言碎语少了许多。

少顷,门外鞭炮骤响,典礼要开始了。众人兴奋起来,一拥而上,将礼道挤了个水泄不通。

见这个阵仗,我坐在位置上没动。

不一会儿,司清牵着新娘,慢慢地进了门。几个月不见,他的变化很大。眼睛旁若无人地看着前方,脸上妖娆的藤花和剔透的脂粉都不见了踪影,皮肤被黑红相间的礼服映衬得晶莹剔透。长长的头发被剪短了半截,利落地束在头顶。眉间的妩媚仿佛也随着飘飘的长发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美人就是美人,即使褪掉了身上华丽的妆扮,他身上那种如水般纯净的美丽仍然压过了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个身段婀娜多姿的新娘。远远望去,就像一只立在沼泽地中的丹顶鹤,高贵而优雅。

仪式不久便结束,新人被亲友拥进了洞房。反正礼也送过了,我决定早点回家。

快要走出司府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小声喊:“嫂子,喂,杨花,孟书。”

这么欠扁的声音,除了司清还有谁。我没好气地扭头一看,新郎司清躲在一个转角处,正向我招手。

我快步走过去,低声问:“大喜日子你干嘛?”

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拉着偷偷摸摸地跑了起来。

要是让人看到新郎官和我拉手,非天翻地覆不可。我紧张地跟在他身后,感觉我们像两只偷灯油的小老鼠,有点刺激。

进了他的房间,闩上门,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该死的人言可畏。桌上有我亲手配制的玫瑰蜜丸,自便啊。我得补个油,鞭炮烟什么的,最伤皮肤。”他招呼着,扑到梳妆台旁,开始忙活。

还好,人后的他还是这么臭美。

我的心情顿时大好,饶有兴致地欣赏起了他这间比女人还女人的卧房。

巨大精致的木槿花样衣橱,双层檀香木大鞋柜,两米高的试衣镜,放满首饰盒的玲珑首饰架,浅桃木雕花大床,米白色圆形大帐。最显眼的是试衣镜旁两架两米高的墨梅屏风。

我羡慕地感叹道:“司清,以后我女儿的房间让你布置。对了,你不生我气了?”

他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认真地做着脸部按摩:“现在的我,有何资格责备你。”

我敛笑:“那为何成亲?”

他声调依旧,只是有些微颤:“我娘最近身体不好,她想让我娶亲。反正小玉,算了,娶亲也好。”

明白他的无奈,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刚才在喜宴上没怎么吃东西,有些饿。我端起玫瑰蜜丸,坐到卧榻上吃了起来。

未几,他问:“你的肚子,你打算瞒飞墨多久?”

我微微一笑:“孩子是飞墨的。”

“魔头怎会轻易放过你?”

听他提起烟雪,一抹阵痛飞快从心口掠过。

“骗,不过骗不了多久。”我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如今百里家有难,他了解我,暂时不会找上门。只是暂时的。”

“如此,以后又当如何?”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使劲往嘴里塞了一颗蜜丸:“信女百里孟氏,自愿剃度皈依玄天门,断绝尘缘,从此三规九依。”

他猛地转过身,惊讶地盯着我。衣袖带翻了一瓶浅色的美容油,淡淡的草药香立刻在屋内漫延开。

“嫂子。”

我大口大口地嚼着蜜丸:“皈依玄天,替百里家祈福,不损百里家颜面。一直耗下去,对飞墨不公平,我要放他自由,放自己自由。也放他自由。不灭不破,我们都快自由了。”

司清激动地推开椅子站起身:“孟书,你不要你儿子了?”

我白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因为儿子,我才不修真。吃肉都得偷偷摸摸,多麻烦。天大地大,去哪不行?”

随手将蜜丸放在塌桌上,翻身下榻:“好了,你得去招待客人了。给你个建议,忘了柳玉,试着去爱你现在的妻子,保重,告辞。”

说完,越过他朝门口走去。

“嫂子,等等。”他追上来,拉起我的手,“这是你的礼金,还有我攒下的六千两银票,拿着。百里家的事,外面传得很凶,自己保重。”

看着手中厚厚的银票,我愣住了:“司清……”

他脸上的油还没被吸收,明晃晃的,配上少见的一本正经的表情,有些滑稽。

“我在帮百里,以后不够,我还能再想想办法。”

老朋友之间勿需多说,我抿抿嘴:“大美人,谢谢你。”

他亦笑:“帮你也行,若你日后化不到缘,我正好缺一名磨药下手。”

我想我应该说点好话,比如“风华绝代”之类的。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化成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一生能有一个生死之交,足矣。

回到府中,已是太阳西斜。

见我进门,春桃上前禀道:“禀少夫人,少爷回来了,小舅爷也来了,两人正在大厅给老太太祝寿。”

飞墨和凡烈来了。

我心中狂喜,忙吩咐厨房准备酒菜。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凡烈铿锵有力的声音:“姐,姐姐。”

紧接着一个大小伙子就闪了进来,整间屋子都被耀眼的青春晃得透亮。快两年没见,凡烈个头猛窜,比我高了一个半头。

我激动地打量着他,忽然觉得不对劲,他怎么一脸怒气?

还没等我开口,凡烈快步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姐,走,咱不在这地儿呆了。咱姐弟从不让人欺负。我现在养得起姐姐,管孟凡景那混蛋说什么。”

我一头雾水:“怎么了凡烈,这不才进门吗?”

他回头气咻咻看着我,眉毛上挑,鼻尖上点缀着几颗亮晶晶的汗珠:“姐你不知道,刚才我陪百里飞墨去给那老婆子祝寿,那老婆当着我的面对百里飞墨说:你的媳妇我已替你收拾妥当,以后你要严加管教。我操,什么收拾妥当,明摆着欺负你。死老太婆,亏小爷我还来给她祝寿。姐,咋不跟他过了。咱姐俩粗茶淡饭,快乐过活,也比姐姐在这黄金粪堆里受委屈强。”

说着加快了步伐。

“等等,等等。”我用力定住脚步,可身体仍被他拖着向前走去。看来这两年他的武功精进了不止一点半点。

丫鬟婆子们哪见过这阵子,纷纷往后退。

这在这时,飞墨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伸手把住门框,厉声道:“凡烈,你怎的还不懂事?凡景大哥是怎么教你的?你这样一闹,你姐姐岂不为难。”

几月辛劳,他又瘦了不少。

我笑道:“相公,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身旁的凡烈像发怒地豹子一样,甩开我的手猛地冲过去,一把揪住飞墨的衣襟,将他硬生生从地上提起,再狠狠地顶在门板上。

“为难?什么为难”凡烈大声吼道,“你敢怎么为难我姐?小爷我当初让我姐娶你,是因为你这身臭皮囊好看。我姐后来娶你,是因为她喜欢你这身臭皮囊。还真把你百里家当盘菜,我孟凡烈的姐姐你也敢欺负?!”

飞墨先是一惊,然后反抓着凡烈的手想推开他。可不知是不是双脚悬空的原因,凡烈纹丝不动。

我呆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急忙跑过去想扳开凡烈的手,可他的胳膊像铁一样硬,根本拉不开。

“凡烈,放手。”

凡烈没理我,继续吼道:“别以为我姐姐怕你家这堆破烂婆娘,她是让着你个王八犊子。今天小爷就撕了你,再砸了你家祖祠,我倒要看看,你怎样让我姐为难!”

见飞墨的脸色在衣襟的束缚下渐渐变青,我急得声调都变了:“凡烈,他是你姐夫,你外甥的爹,快放手啊!”

“去你妈的。”凡烈冷哼一声,双手往外一甩,竟将飞墨扔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两个正往这边跑的百里家侍卫身上,三人摔成了一团。

“飞墨!”我心疼地喊叫出声,正想赶过去,又被凡烈拉着快步走了起来。

“凡烈,”飞墨挣扎着撑起身,捂着脖子,费力地说道,“你姐姐有身孕。”

凡烈头也不回:“小爷养得起,孩子以后姓孟。”

“她不会跟你走的!”

趁两人说话的当头,我急忙抱住一根廊柱,大声喊:“凡烈别闹了,姐姐不会跟你走。”

凡烈终于停住脚步,扭头愣愣的看着我:“姐?”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凡烈,姐姐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别生气了。走,吃饭去,吃过饭去看看你外甥……”

“姐!“凡烈猛地打断了我的话,抬手指着飞墨,“你为什么这么怕这个巴子蛋?”

我看了看被勒得满脸是泪,面红脖子粗的飞墨,摇了摇头:“不是怕,这事你别管了,姐姐自有主张。”

凡烈僵在了原处,双眼死死地瞪着我,似乎要喷出火来,上下嘴唇颤个不住。

四周一片静默。

突然,一位老人背着一个包袱,一面唠叨,一面跑进了院子:“现在的年轻人不懂体恤老人啊,跑那么快,看把我这个老头子累的。”

听到他的声音,凡烈冲我点了点头。然后走到老人身边,一把扯过老人身上的包袱,恶狠狠地往地上一砸。

只听“哗啦”一声,一顶精美的寿冠从包袱中滚出,挂帘珍珠撒得满地都是。

“祝屁个寿!”凡烈冷冷地骂道,“老茶,咱们走。”

说完转身就走,不再看我一眼。

“小姐,告辞了。”老茶连忙向我作了揖,嘟囔着跟了上去,“没有家教没有礼貌,女的持家无方被老人数落。男的粗鲁不堪订不到亲,老太爷非得被你们这两孟家不肖子孙气活不可。”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看了看飞墨,正想说话,婆婆提着裙摆,惊慌失措地跑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小丫鬟。

“儿子,儿子啊,没打坏吧?!”

“夫人,您慢点跑。”

……

今□□夕院真热闹,再呆下去又要挨骂了。趁着混乱,我识趣地退进大厅,从偏门溜之大吉。

夜幕降临,深蓝的天空和平滑如镜的湖面上各挂着一轮清辉的圆月,月色如水,静静地在天与地之间交融。本是冷清到极致的景色,偏偏一枝似火的凤凰花斜横在湖面上,像热烈的火烧云一般,温暖了湖中那轮碰不到的明月。

我斜倚在凤凰木旁的凭栏上,转着手中的团扇,任淡淡的思绪在心中弥漫。

“书儿,夜露重,回房。”

我回头一笑:“没大碍吧?”

他的声调和面颊平静如水,却掩不住丝丝倦意:“没大碍,回房吧。”

“婆婆一定还在朝夕院,等她走了我再回去。”我太了解婆婆了,一个绝不把气留到明天的女人。

“快过来摸摸宝宝,你还没见过他呢。”

闻言,他走到我身边,伸手覆上我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浮起了一抹暖色。

“你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问。

“书儿,你为什么不跟凡烈走?”

“飞墨?”我愣住了。

他的轮廓被月色刻画得无比肃穆:“今日,为夫突然忆起,你以前比凡烈更泼皮,天下没有你怕的事。就算没有我,你也能衣食无忧。”

我浑身一凉:“飞墨,你要休我?”

“瞎说,我怎会休你,感慨罢了。”

难道他被凡烈打傻了?

正在揣度,他又道:“书儿,初阳沐玄是我百里家嫡子,理应与百里家共荣共损。若仰人鼻息,即使荣华富贵,也不配姓百里。至于这孩子,”他展颜一笑,“平安长大就好。”说完,直起身,抽回了手。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想问点什么。关于百里家,关于他刚才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扑”,一朵凤凰花从枝头跌落,砸在圆月中心。碎金荡漾,激碎了清幽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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