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兄弟们之中，尚开是和张晓仁在一起时间最少的，却是最懂张晓仁的，相知的兄弟之间，不用说太多的话，因为他知道兄弟最需要的是什么，张晓仁需要的并不是无谓的安慰。

尚开说张晓仁软弱而可怜，不是因为他的疯狂，也不是因为他的眼泪，而是因为他知道张晓仁在害怕，吴大海的死并不是张晓仁的疯的全部，张晓仁内心中怕才是让他无法驱逐的东西，吴大海的死去让他第一次懂得了黑道和混社会不一样的残酷，让他害怕会失去身边更多的人。张晓仁需要有人为他包扎心中伤口，为他驱除心底的恐惧，让他鼓起勇气继续前行。

张晓仁混社会的时候能成屡战屡胜，是因为张晓仁用介于黑道和混社会之间的方式在混社会，混社会的时候他就敢杀人，而且不止一个，这是其他所谓社会大哥所不具备的，其他人混社会最狠的无非就是致人伤残，张晓仁却是真正能要人命。

混社会大家还都讲究一点道德，讲什么祸不及亲人，毕竟大家不过是混社会而已，也没有能力将自己的亲人严密的保护起来，每个人都有亲人，今天你对别人的亲人下手，别人有一天也会对你的亲人下手，说是道德，其实也无非就是大家都害怕，既然大家都害怕，就莫不如谁也不去触碰。

这就好像是核武器，大家都怕，都知道这玩意儿的威力，如果不把谁逼急了，这玩意儿谁也不会拿出来瞎扔的。所以在混社会的时候，如果不是被逼急了，谁都不会对对手的亲人下手。

张晓仁没有亲人，就一个姐姐还被悄悄送走了，他没有家人，所以那时候就拿人家人威胁别人，但若让张晓仁真对一群无辜老弱妇孺动手，他张晓仁也做不出来。

说白了，就是混社会的时候张晓仁比其他人都狠，敢用别人不敢用的手段混社会，他才能混的比别人更好。

而真正踏上黑道之后，不再是张晓仁一个人敢杀人，大家都一样，人命不过如草芥，只要出手，死人，家常便饭而已，在这条道上，狠是靠不住的，你狠，别人也不比你仁慈，解决一个杀人事件，对于一个势力来说，简直太容易不过了，这条道上所有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用朋友亲人威胁敌人，不再是停留在嘴上，每一个势力中的重要人物，都会严密的保护自己的家人，一旦有疏忽家人落入了别人的手里，或者别人的家人落入自己手中，绝对不存在手下留情这个说法。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残酷，张晓仁并没做好准备，张晓仁不是不知道黑道的无情，这是他一直把对这种无情的恐惧压在心底，咬着牙扛着一切走下去，吴大海的死，让他藏在心底的恐惧汹涌而来，毫不留情的将张晓仁吞没。

尚开不会为张晓仁包扎心底的伤口，却能为张晓仁驱除恐惧，而他着手的角度就是在告诉张晓仁，如果你不想失去更多的不想失去的东西，就只有坚强，只有接受这样的残酷，适应这样的残酷。

回去的路上，张晓仁开车，车里只有他和尚开两个人，一路上两个人都是冰冷着脸，都一句话没说，尚开因为流了不少血，将座椅放倒闭目休息着，张晓仁则是不想说。

不过此时的张晓仁内心却十分的平静，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任凭风吹过，也不起一丝涟漪。他的头脑在飞速的转动着，关于现在，关于未来……

吴大海的死，让张晓仁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无论是性格，还是处事方式，张晓仁也真正的从一个社会混混头，变成了具备成为黑道枭雄的最基本的潜质。之前，银狼会的实力提升了，但是带头人张晓仁的心态却没有变化，用一个混社会的心去混黑道，就算实力强，最后也只能是被人给灭掉，这次张晓仁的转变，也使得银狼会具备了称霸黑道的又一必备因素。

回到银狼会总部，安顿好吴大海的尸体，张晓仁把吴小海叫到会议室，会议室中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张晓仁对吴小海鞠了个躬，“对不起，小海。”

“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意义？”吴小海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他抬了抬眼皮，冷冷的说道。

“我也知道没什么意义，那你让我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张晓仁苦笑着回应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我出道没多久就认识了你，就认识了大海哥，大海哥对我是真好啊，那么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敢胡作非为就是觉得自己有大海哥这个大靠山，就算后来我进了监狱，大海哥依旧是对我一如往昔，没有大海哥，哪有现在的我啊。”张晓仁双眼有些迷离，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如果说有意义，现在做什么有意义呢，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不能让大海哥活过来，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怪我……”

“仁哥，我没怪你，也没怨你，真没有。”吴小海打断了张晓仁的话。“我能想明白，这就是因果循环而已，想明白是一回事，痛苦又是一回事，我爸这一辈子都为了我，眼瞅着要享福了……”说到这里，吴小海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低下了头，用手擦着眼泪，哽咽着，话也说不出来了。

“仁哥，你能为我爸报仇对吧？”吴小海突然抬起头，他的双眼因为充血布满了血丝，眼中写满了仇恨。

“能！”张晓仁坚定果决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

“仁哥，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呆会。”吴小海再次把头低下，小声的说道，张晓仁拍了拍吴小海的肩膀，因为吴大海的死，改变的又何止是张晓仁一个人，吴小海也同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人从软弱到坚强，从善良到阴险，从仁慈到冷酷，都是很多事情促成的。

吴大海的死在J省引起了轩然大波，吴大海也是J省的名人，排名前几位的企业家之一，突然去世，忍不住让人唏嘘，对外宣称吴大海的死因是病抢救无效。实际上J省的知情人并不少，都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也通过这件事敏锐的嗅到了J省真的要发生大事了。

三天后，吴大海的葬礼，小雨。

葬礼在吴大海的别墅举行，整栋别墅弥漫着沉重悲伤的气氛，淅沥的小雨更是为葬礼徒增一份凝重，黄白相间的花朵在道路中间组成了一座花桥，自别墅大门一直延伸到别墅大厅，在这座花桥上方，则是由花圈搭成的花架。

银狼会的近百兄弟身着银狼会制式服装，手上带着白手套，脸上带着黑墨镜，手撑黑色雨伞，胸前插着白色花朵，表情肃穆的分列道路两旁，对每一个前来的人鞠躬表示感谢。

大厅中央摆放着吴大海的灵柩，灵柩被鲜花包围，吴大海面容安详的躺在灵柩内，在灵柩后方张贴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奠字，在奠字的前方摆放着吴大海的遗像，遗像中的吴大海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脸上带着笑容，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让人看着无比的辛酸。

在灵柩旁，吴小海和张晓仁身着重孝，跪在那里，为吴大海烧着纸钱。

吴大海生前为人生性豪爽，仗义疏财，好交朋友，前来为吴大海送行的人络绎不绝，这些人囊括了三教九流，上到高官，富豪下到出租车司机，工厂工人，每个人都对着吴大海的遗体鞠三个躬，后走到吴大海遗像前，为吴大海上一炷香。

当两个人出现在吴大海的葬礼上的时候，张晓仁眼睛一下睁得老大，呼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怒视着这两人，这两人不是别人，而是吴大海之死的最大帮凶，孙天南和肖晓华。

“这是葬礼，别激动张晓仁，我们就是来为吴大海送行，没有别的意思。”孙天南的话虽然这么说，但嘴角上的那丝笑容，却分明带着幸灾乐祸和耀武扬威，张晓仁冷冷的直视着二人好一会儿，才对两人鞠了个躬，“谢谢。”孙天南的嘴角笑意更浓，不过还没等他完全的笑开，张晓仁那冰冷的话语就让他的笑容止住了“给大海哥上柱香，就当是为你们自己赎一点罪过，等你们死的时候，我会念着今天的，上完香就赶快滚。”张晓仁不想在今天，在吴大海的葬礼上惹麻烦。

孙天南和肖晓华离开时心情是沉重的，他们希望张晓仁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发怒，发疯，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冷冰的平静，不叫的狗，咬人最狠，最疼，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张晓仁现在给他们的感觉不是狗，而是狼，能把他们撕碎的狼。

追悼会一直持续到傍晚。

银狼会的领导层人物抬棺，以示对吴大海的敬重和感恩，张晓仁则是站在第一排的位置，亲自为吴大海扶馆，吴大海的遗体被抬上灵车，入殓火化，在吴大海被送往火葬场的路上，送葬的车队排成了一条近一公里的长龙。

在吴大海的墓地，银狼会的兄弟们已经先行到达，兄弟们整齐的排列成队伍，能来墓地为吴大海送别的人都是亲近之人，关系疏远些的都已经先行去了预定的酒店。远处张晓仁捧着吴大海的遗像，吴小海抱着吴大海的骨灰盒，缓慢的走来，和尚跟狐狸跟在他们身后，分别为他们两人撑伞，在和尚狐狸身后跟着银狼会的骨干。

当吴大海的骨灰被放入坟墓的那一刻，兄弟们整齐的怒吼：“大海哥，一路走好，兄弟们为你报仇！”兄弟们整齐的吼了三遍。

这是一场葬礼，也是一场宣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