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天墉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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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白嫩软糯的小小孩童, 慕容紫英握剑的手微微一紧。

他自幼在琼华派长大, 所受到的教导都是妖怪危害人间, 修仙之人应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琼华门规更是明令本派弟子凡见到妖魔必须一律斩杀,不可心慈手软。

然而对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稚嫩孩童,他手中的剑却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小妖童望着眼前闪着冷芒的长剑,“咿呀”一声缩成了一团, 头顶的小绿芽也瑟瑟发抖,一颗颗泪珠从乌黑的大眼睛里滚下。

又不敢大声嚎哭,只抽抽噎噎,一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元越已经砍杀了几个小妖, 听到动静循声望来, 见状不禁双眼一眯, 喝道:“紫英师弟,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那妖物一剑!”

慕容紫英一顿,有些迟疑道:“师兄, 它年纪尚幼, 且周身气息并无血气, 可见未曾有过恶行, 是否……是否可以饶它一命?”

怀朔闻言瞪大了眼睛,“紫英师叔?”

元越勃然大怒,厉声道:“慕容紫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见慕容紫英面色犹豫,元越越发怒火中烧, 喝道:“现在不害人,不代表将来不害人,这小妖如此年幼便可化形,定是身俱大妖血脉。

此等妖邪,今日不除,将来必成祸患!

若今日因你一念之仁放它离去,他日这妖物做出恶事,危害人间,你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又如何向已逝的宗炼长老交代?!”

慕容紫英闻言一顿,几番犹豫,终究咬牙让开,静立一旁不语。

元越虚凉三人已经手持长剑将小妖童团团围住。

那小童此时被三柄锋锐的长剑指着,顿时小脸惨白,然而年纪尚幼,道行浅薄,只会一点粗浅的法术,抱着脑袋胡乱闪躲,然而剑光依旧如影随形,不过片刻便变得灰头土脸,白嫩嫩的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十分可怜。

怀朔与慕容紫英一样,都只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他秉性纯良,虽知对方是妖怪,但见了这情景心下依旧动了恻隐之心,手上动作便慢了几分。

元越见状眼睛一眯,抬脚一踹,那小童登时骨碌碌滚了出去,“砰”的一下撞在山石上。

他却仍然不肯罢手,好整以暇的站着,待那小童爬起来,又是一脚踢了出去。

这地上俱是瓦石沙砾,不过片刻,那小童身上便鲜血淋漓。

慕容紫英的拳头越攥越紧,怀朔也侧过了头不忍再看。

元越扫了二人一眼,冷哼一声:“妇人之仁!

手上掐诀,长剑呼的一下飞遁了出去。

众人耳边响起一声稚嫩凄厉的哀嚎,“扑通”一声,那小妖童摔倒在地,双膝被刺了个对穿,一时血流如注。

如此剧痛连成人也无法忍受,何况是一幼童。

那小妖童哀嚎着倒在地上翻滚,浑身不停地痉挛抽搐,痛苦不堪。

见对方提着长剑慢慢走近,显然是不打算放过自己,小妖童惊恐无比,忍着双腿的剧痛往外爬,流血不止的膝盖将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元越冷笑一声,心下不耐烦,也没心思再玩什么猫抓老鼠的游戏,一剑刺向那妖童头颅,竟是打算绞碎其紫府。

妖类没了妖丹还能保住一命,重新修行后亦可再次化形。

但若是灵台被毁,则会魂飞魄散,再无轮回的机会。

那小童又痛又怕,被凌厉的剑气压得动弹不得,顿时嚎啕大哭。

眼看着这孩子就要血溅当场。

慕容紫英握着剑柄的手已经攥的死紧,此时再也忍耐不住,飞身挡在了那小妖童面前,手中的长剑也挥了出去。

只听“铛”的一声清越长鸣,元越刺出的剑被格挡在半空。

慕容紫英这一剑挥出,剑光锋锐凌厉,元越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剑上传来,虎口一麻,手中宝剑一时竟险些脱手,一连疾退了数步才卸去剑上力道,堪堪站稳。

那小童死里逃生,拖着流血不止的双腿从剑阵中跑脱,手脚并用迅速爬到慕容紫英身后,拽住他的衣摆瑟瑟发抖。

慕容紫英见这孩子满身血污,已经奄奄一息,心生不忍,取了颗晗灵果给他疗伤。

元越心下又惊又怒,惊的是慕容紫英剑术之高,怒的是对方竟敢公然违抗自己,相助妖孽。

长剑指着身前的蓝袍少年,厉声道:“慕容紫英你这是何意?!我屡次相劝,你却依然执迷不悟,公然袒护妖孽,你难道想与妖怪同流合污不成?!”

这个罪名不可谓不大,慕容紫英面色微微一白,低头看向已昏迷不醒的小童,神情又坚定了起来,抿唇道:“师兄,我并无他意,只是这孩子年幼无识,与凡人孩童无异,又未曾作孽,废其修为就罢了,何必非要如此赶尽杀绝?”

元越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道:“简直一派胡言,自古正邪不两立,妖岂可与人相提并论?!?你若还记着自己是琼华派弟子,就速速让开!”话语里已隐隐有了些强硬之意。

虚凉也皱起了眉头:“紫英师弟,你怎么糊涂了,妖就是妖,即使现在不害人,长大了也一样会为祸人间,岂可如此妇人之仁。”

慕容紫英紧紧抿唇,“可是它现在是无辜的……”

“无辜?可笑!妖本身即是恶,难道还会存有善念?”元越冷笑一声,瞪着慕容紫英,“慕容紫英,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身为琼华弟子,却对一个妖物心生怜悯,难道以前宗炼长老就是这样教你的?!”

元越性情急躁,素来行事便有些刚愎自用,此时说话间已是疾言厉色,不留丝毫情面。

慕容紫英听他言语间辱及师公,眸光微微一沉,紧紧抿住唇,“师兄慎言!”

元越见他颇有不悦之意,冷笑一声,“难道我说错了不成?!你如此行事,何曾将本门戒律放在眼里?!不是背叛师门是什么?!”

怀朔与慕容紫英感情甚好,见元越咄咄逼人,忙上前挡在了慕容紫英面前,对元越道:“师叔息怒,紫英师叔的为人众人皆知,今日只是第一次下山除妖,一时恻隐,绝无背叛之心。”

虚凉也怕师兄弟两人打起来,急忙拉住了元越,“就是,大家都是同门,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说话间暗暗向慕容紫英了个眼色,希望他能认错。

慕容紫英却寸步不让,“妖孽害人,我自然卫道除魔,但这孩子年幼无辜,我们若就此将他绞杀,此举又与妖魔何异?”

元越暴跳如雷,上前一剑指向慕容紫英,厉声道:“你今日让还是不让?!”

慕容紫英稳稳地握着剑,小脸上面无表情,“师兄只要答应饶这小童一命我就让开。”

元越脸色铁青,偏又奈何不了慕容紫英,气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怀朔警惕的站在慕容紫英身旁,提防元越忽然发难。

虚凉也死死拉住元越,“都是同门师兄弟,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

双方正相持不下,不曾想异变突起!

元越三人背后老松上的一棵古藤的根茎突然从地下窜起,带起大片泥土,向着元越几人席卷过来。

慕容紫英面色一变,“小心身后!”说话间已迅速提起怀朔向后掠去。

元越正全神贯注盯着慕容紫英,完全没提防到背后这一击。

待反应过来时根本已经来不及闪避,猝不及防之下背后重重挨了一下,只觉如遭重锤,当场扑到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藤蔓如影随形,再次抽了过来。

虚凉见势不妙飞身上去扑倒了元越,两人险险翻过半圈,一起滚倒在地。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树藤已在两人三步之外的地上打下一道一尺见深的口子!

元越道冠被抽飞,发髻凌乱,看上去颇为狼狈。

虚凉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

看着地上那道深深的口子,一时都心有余悸。

这要是抽在他们身上,筋骨都会粉碎。

树林中逐渐升起一片灰雾,那团缠绕的藤蔓中显出一个巨大的头颅,双瞳幽绿如鬼火,令人毛骨悚然。

那嘴一张一合,一个暗哑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我与尔等无冤无仇,为何伤我族人?!竟连无辜稚儿也不放过,真当我妖族无人不成!”

四人顿时变了脸色,灵力越强大的妖怪,拥有后代就越是困难,若那小妖童真是这藤妖之子,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

“尔等今日都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元越目光一沉,既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

想到此处,长啸一声,对着藤妖冲了过去。

慕容紫英怀朔三人也拔剑而上。

那藤妖根茎一绕,将一旁昏迷不醒的小妖童卷起抛出了战场。

随后数十条根须拔地而起,往众人身上抽来,元越更是首当其冲。

怀朔顿时脸色大变,冲元越叫道:“师叔快躲开——”

元越正全力对付一条藤蔓,忽然觉头上光线一暗,抬头望去,见了这情景顿时打了个突,心下暗道不妙。

不过他虽然性情暴躁,在剑术上却是真下过苦功夫的,此时临危不乱,剑光暴涨三尺,直往最大的那条根须斩去。

他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已得了琼华剑术的剑意,剑随心动,如臂使指,更蕴含着一股锋锐的剑意。

然而那老藤根须数之不尽,又皮糙肉厚,所有的攻击落在它身上都没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激怒了它,空气中响起一道尖锐的嘶鸣声,无数缠绕成团的藤蔓抽了过来。

元越此时身在半空,已经避无可避,不禁暗叹一声,吾命休矣!

眼看元越就要血洒当场,怀朔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慕容紫英御剑飞过。

霜雪似的剑芒下,那数十条根须皆被拦腰斩断。

元越趁机就地一滚,躲开了这声势浩大的一击。

半空中,蓝白道袍的少年面如寒玉,背负剑匣,手中长剑湛然如水,泛着青色寒芒,凛冽逼人。

藤妖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竟栽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身上,不禁吃了一惊,定睛望去,忽然轻咦了一声,“这剑怎的如此古怪!”

这剑剑气凌厉,灵气纯粹清正,天生便是克制妖邪的宝物。

这不过是一把剑,虽然极有灵性,但它绝不会错认,让它不解的是为何会隐隐感应到一丝同族的气息?

那般强大可怖的威压,即便是当年叱咤一方的妖王都远远不及!

“小道士,你手中之剑从何而来?可否让我一观?”

慕容紫英虽不明所以,但也看出对方似乎极为在意青泓剑,不禁眸光一沉,握紧了手中长剑,“恕难从命!”

藤妖冷冷一笑:“小道士,看在方才你对我儿多有维护的面子上,我才对你客气几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劝你还是乖乖将宝剑奉上,再磕头求饶,我或许能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慕容紫英不为所动,横剑当胸,面无表情道:“琼华派没有贪生怕死的弟子,想要宝剑?有本事便来取!”

“狂妄小儿,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轰隆”一声巨响,无数条褐色的根须拔地而起,如巨蟒一般在空中蠕动,缠绕成一张大网,遮天蔽日,将四人死死困住。

四人手脚皆被缚住,动弹不得。

藤蔓越绞越紧,怀朔修为最浅,不过片刻便人事不知。

元越与虚凉也好不到哪儿去,呼吸越来越困难,面色涨得通红。

藤妖见慕容紫英脸色越来越苍白,却毫不慌乱,颇有些诧异,“你到现在还不肯求饶,莫非真的不怕死?”

慕容紫英不答,只暗暗运转灵力。

藤妖见状也没了兴致,正打算将宝剑抢过来。

空中忽然响起“铮”的一声长鸣。

一道剑气横贯长空,剑光如水,四方灵气化为无数剑影,如同匹练一般斩下。

众人耳边响起一道痛苦的哀嚎。

在空中挥舞的千百条藤蔓根须被斩成无数节,洒落一地。

慕容紫英收剑回匣,单膝跪倒在地,面色极为苍白,背上也汗湿了一大片,持剑之手仍有些颤抖。

千方残光剑对敌杀伤力极大,同样的也极耗灵力,以他如今的修为使出这招还是有些勉强。

没了藤蔓的束缚,虚凉与元越三人也终于得以脱身。

藤妖极为恐惧的看着慕容紫英手中的长剑,“今日吾不与尔等计较,他日若再行遇上,绝不轻饶!”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卷起小妖童匆忙离去。

四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事情为何急转而下。

劫后余生,虚凉只觉浑身无力,躺倒在地不愿动弹。

元越服下护心丹,运转灵力后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胸口的闷痛才轻松了些许。

慕容紫英虽未受伤,灵力却已消耗一空,给怀朔服下疗伤丹药后也在一旁静坐调息。

元越看着眼前犹带稚气的少年,神色晦暗不明。

琼华派御剑修仙之道,讲究以气御剑,人剑合一,练剑以剑意为重,其次是修炼剑气。

早就听说慕容紫英年纪虽小,却天资卓绝,于剑术一道的造诣远胜门中诸位师兄师姐。

元越先前还颇有些不服气,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紫英一睁眼,便看到元越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不禁微微一顿,道:“师兄的伤势如何了?”

元越抹去嘴角的血迹,冷哼一声,“托师弟你的福,还死不了。”

想到方才之事,元越眼神又沉了下来。

今日若不是慕容紫英从中阻拦,他早已杀了那小妖怪,他们也不会遇上那老妖怪,而且那藤妖明明可以杀了他们,却莫名其妙离去,实在有些蹊跷。

虚凉颇有些无奈,按理说四人经历了一番苦战,紫英又救了元越一命,就算不能冰释前嫌,也应该缓和些才是,怎的反而闹的越僵了?

担心二人再起冲突,只得在一旁打圆场

元越毫不理会,站起身冷冷看向慕容紫英,“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你且想好如何向掌门交代罢!”

说完也不待两人反应,径自御剑离去。

慕容紫英微微握拳,默然不语。

…………

元越先一步回了山上,便直接去了琼华宫,将山下之事添油加醋告诉了掌门夙瑶。

夙瑶得知此事后颇为震怒,听说慕容紫英已回琼华,当场便传话将人叫了过来。

沉着脸道:“紫英,你们下山除妖之事元越都已详细告知于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慕容紫英并未多作辩解,只道:“弟子绝对没有做愧对良知之事。”

说完这句便闭紧了嘴巴,站立一旁默默不语,再不肯多说半句。

夙瑶听他言下之意还对妖怪多有袒护,不禁极为恼怒:“慕容紫英!你可是琼华派入室弟子,竟然还不知错在何处!

自古正邪不两立,你可还记得昔日在宗炼长老面前,曾立下过怎样的重誓?”

慕容紫英闻言面色顿时一白:“弟子一日不敢或忘,弟子曾向师公发誓,终身以修仙积德、捍卫天下为己任,对本门更不可有叛逆之心!若有相违,则要受五雷轰顶、神魂俱灭之祸!”

夙瑶冷冷道:“你记得就好,十九年前本派无数弟子在与妖界大战中不幸身亡,你师父亦是被妖孽所害,早早亡故。

宗炼长老虽名义上是你师公,实则待你如徒儿一般,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便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成为本派栋梁,除魔卫道,但你今日行事却如此糊涂,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慕容紫英愧疚的低下头,躬身行了一礼:“弟子惭愧,请掌门责罚!”

夙瑶道:“你如此行事,早已违背了本派门规,若不公正处理,恐难以服众。”

一直端坐一旁未发话的瘦高个的中年道士看了眼慕容紫英,与旁边的白发老道对视一眼,沉吟了一下,出声道:“掌门且慢。”

夙瑶闻言一顿,转过头对一旁的二位长老道:“不知二位长老有何吩咐?”

她虽是琼华掌门,但在门中她的辈分并不是最高,有些事还是要听取几位长老的意见。

慎行长老道:“两人商议一番,道:“慕容紫英自是有错,只是这孩子年纪尚幼,难免有犯错的时候。

他如今已诚心悔过,看在宗炼长老的份上,掌门且从宽发落吧。”

慕容紫英天资过人,入门不过短短数年,修行进境却极快,在这一辈的弟子中堪为翘楚。

十九年前与妖界那场大战,琼华派弟子伤亡惨重,人才凋零,这些年来修仙第一大派的位置已经摇摇欲坠,难得出了这么一位天资卓越的弟子。

且他们二人与宗炼长老颇有交情,慕容紫英乃其亲传,自是不欲多加苛责。

夙瑶扫了二人一眼,自然对他们的打算心知肚明,沉吟片刻后也同意了这一处罚,对慕容紫英道:“罢了,既有二位长老为你求情,谅你为初犯,我便不再追究,去思返谷思过一月,好好反省。”

慕容紫英领了罚,元越却十分不服,认为几位长老有心偏袒,对慕容紫英越发看不惯。

在他的传播下,许多弟子都知道了他被罚之事,言语间对他的行为极不理解,“妖怪又不是人,紫英师叔为何会对一个小妖怪心慈手软?”

…………

众弟子议论纷纷,思返谷中,慕容紫英神色迷茫,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是错的吗?

俞青微微一叹,紫英性格外冷内热,稳重内敛,看似不易相处,实则恩怨分明、极重情义,这次的事定然让他心里极不好受。

摇头,叹了口气,也不再跟他说其他的,只问道:“紫英,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死在你们剑下,你心中能释怀吗?”

慕容紫英闻言,霎时间沉默下来,紧紧抿着嘴唇,许久方摇头道:“不能。”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懊恼?”

慕容紫英神情有些困惑迷茫,“我不知道,先前我一直觉得,修仙问道,为的是斩妖除魔,救济天下百姓。

真正的修行者,应该是能辨善恶,明是非,而不只是一味杀戮,可是如今……”

如果没有俞青,对于今日之事慕容紫英不会有异议。

但多年来的朝夕相处,俞青的行事态度不可避免的影响了他,让他内心对琼华派的这种妖即是恶的观念产生了疑议。

俞青道:“人有好坏,妖亦有善恶,如果妖怪为恶,自是该杀,可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会害人。”

慕容紫英闻言,心中若有所悟。

俞青微微一笑,“紫英,不必去计较什么人妖之别,也不要去管别人怎么说,行事问心无愧便可,跟着你的心走,它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幸而这孩子被琼华派还没有被洗脑,否则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慕容紫英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恢复了原本的清亮,抿唇点了点头,轻声但坚定道:“我明白了。”

想通了这一切,慕容紫英胸中浊气尽皆散去。

正值阳春三月,花木葱茏,青山苍翠,层层叠叠地朝着视线尽头铺展开去,没入白云之中。

无数大小仙山悬在云海中,云雾飘渺,重峦叠翠,目不能及,一望无尽,一派仙家气象,让人一见之下便散尽胸中郁气,尘念顿消。

天地大爱,繁衍万物,三界六道中,神仙、妖怪,还是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都有善恶之别,凡人中有为非作歹之人,妖怪里也不乏好妖,岂能以偏概全?

求仙问道、斩妖除魔,帮扶百姓,才是他心之所向,俯仰之间无愧于心即可,又何必去计较其他?

俞青欣慰一笑,人们常将名剑与君子相提并论,剑确实是有一股其他兵器所没有的正气之象,而慕容紫英,正是一把身具浩然正气的君子之剑。

虽为利器,却对天地万物都怀有仁爱敬重之心。

她有预感,这孩子的将来定会远超众人所望。

…………

光阴荏苒,转眼又过了五六年时光。

秋高气爽,晴日凉风,一蓬剑光从太一峰下射出,穿云裂空,光华四射,宛如一道惊天长虹,耀眼夺目,连白日也为之失色,惊起了林间一群飞鸟。

那道剑光在半空中空中盘旋,随即落下。

山门内守卫的明尘远远望去。

只见自山道下走上来一个身影,蓝衫白袍,背负剑匣,身量修长,待来人走近,才看清了面容,玉冠束发,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霜姿清冷,令人不敢直视。

明尘忙躬身行礼。“参见紫英师叔。”

慕容紫英轻轻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望着慕容紫英离去的背影,明尘心里颇为羡慕,看来紫英师叔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

慕容紫英回房不久,便收到掌门夙瑶的命令,来到琼华宫拜见。

慕容紫英入内,发现琼华宫还有三个熟悉的面孔,正是不久前在太一仙径见过的云天河、韩菱纱和柳梦璃三人。

其中云天河与韩菱纱还不止见过一次。

他先前从琼华派下山去查看陈州的先天八卦阵有无乱象,在路过巢湖时,从风邪兽手中救下过两人。

韩菱纱三人一愣之后也已经认了出来,这人竟是先前救过他们的剑仙。

顿时十分欢喜,笑容满面的看着紫英,

慕容紫英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上前行了一礼:“参见掌门!”

夙瑶并不知他们之间的渊源,点了点头道:“紫英,这几位初入门的弟子,就由你负责教授。

你在同辈弟子中亦算出类拔萃,却从无授徒经验,便将此当做一种历练吧。”

慕容紫英虽有些疑惑,却并未多问,肃容行了一礼:“是!弟子定会尽心传授,不负掌门之命。”

…………

天色尚未见亮,慕容紫英便醒了,十几年来习惯已经养成,不管头一天如何疲累,到了早课时间依旧会自动醒来。

九月秋凉,外间晨露湿重,已带了几丝寒气,对面房门紧闭,天河几人尚未起身,

慕容紫英洗漱完,径直去了剑舞坪练剑。

俞青最近一段时日多数都在沉眠,醒来后便听慕容紫英说了夙瑶要他教导新入门弟子之事。

每次说起这三个新入门的弟子,慕容紫英的眉头就要皱起来。

俞青还没见过有人把紫英气成这样,不禁笑道:“我都有些好奇那几个弟子是什么模样了,竟然让你如此气恼。”

“那个云天河实在令人生恼,明明有一柄绝世好剑,却不好生珍惜,竟然用它来串肉、烧烤、踩踏甚至剃须!”

说到这个,慕容紫英的面色又黑了下来。

俞青忍不住好笑,“那你把他怎么样了?”

紫英在一干弟子中虽然最稳重的。但是再怎么稳重,到底也只有十九岁,也是个外冷内热、嫉恶如仇的热血青年。

紫英素来爱剑成痴,对铸剑养剑之道极为专精痴迷,痛恨一切对剑不尊、有辱宝剑威名的行为。

她已经预见到了这位叫云天河弟子的下场了。

慕容紫英冷哼一声,“我让他滚去思返谷思过了。”

俞青忍俊不禁,果然是紫英会做的事。

虽然一开始对天河迟到、胡乱用剑心生不满甚至恼火,但随着相处渐多,紫英对天河三人逐渐改观,虽然不愿承认,但心底却将他们当做了好友。

俞青也颇为欣慰,紫英性子清冷端肃,在琼华派中辈分又高,与年轻弟子又有辈分之别,实在没有什么朋友。

她的修行到了一个瓶颈,思虑再三后已决定闭关修炼。

她原本担心自己沉睡太久,紫英一个人会孤单,如今有了云天河三人,终于可以放心了。

她有一个预感,若是能更进一步,完全冲破这个藩篱的时候,也许她丢失已久的记忆会回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经常做梦,脑海中闪过许多的画面,模糊又熟悉。

每一夜都会做不同的梦,一时在湖面泛舟,一时又在桃花树下抚琴。

梦境纷乱,但梦中却时常有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在前方踽踽独行,她每次都想要追上去看的清楚些,那身影却又消失无踪。

每次从梦中醒来都若有所失,只是再回想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抓住。

自苏醒之后,她便对自己过往的记忆一无所知,偶尔在独自一人或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曾有想过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又曾有怎样的经历?

梦中的那些不甚清晰的画面总是在眼前浮现,让她心思有些浮动不安,是自己以前的记忆吗,只是那种悲伤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女主的蝴蝶,紫英对于妖怪的立场与原本剧情的设定有些不同。

有些剧情会有所改变,仙剑卷的故事快结束了,天墉城支线即将开启,花花也会出现哦

ps:下章防盗章,周六晚上替换,别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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