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银龙化为人身的辰仙抱起云裳走上通往楼台的阶梯，待云裳的脸一离开水面，胸口就剧烈地抽动起来。
云裳双手撑在地上，不断地咳出水来。
一只手温柔地拍着云裳的背。
云裳一边咳嗽，一边回头望去，捕捉到了一对蓝色眼眸。
秋日里的某一天，辰仙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云裳。
啊！原来如此。
云裳一直都不了解辰仙的渴望，不过，该不会是……
“士别三日，不得不称赞你一句，没想到半人半龙的你居然能熟用水遁。”蒲方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渡桥走来。
“云裳！”灰头土脸的阿白飞奔而来，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唤道。
他降落至云裳身旁，两只粗壮的前肢搭在云裳的脖子上，脸庞不断地磨蹭云裳。
“身子居然变得这么冷！让你受惊了，对不起，咱没能好好护着你，对不起！”
云裳被阿白蹭得浑身发痒，“我、我没事！辰仙救了我……”
湖中的漩涡已经消失，恢复成往昔的平静，先前落入湖中的女官们一个接一个地浮出水面。
“真是的！辰仙，你未免太慢了吧？到底在家磨蹭什么呢！”原本温柔地对云裳说话的阿白，突然凶巴巴地怪罪起辰仙。
辰仙默默地站着，拨开湿漉漉的发丝。
接着以蓝色眼眸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兄长。
蒲方走到辰仙不远处后停下脚步，“既然你会亲自前来迎接……就代表你已经下定了决心。”
辰仙微微地点了点头，“我要云裳留在我身边。”他简洁地说道。
云裳不禁心头一热，泪珠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呵！在我发现你将水玉环送给这个小姑娘时，就看清了这一点。”蒲方讥笑完辰仙，转过头去望着云裳，“听好了，那个玉环可是龙宫至宝！只要吸收到水气及月光，便会反映出你心里所想的事，这可是东海龙王送给辰仙他娘的定情信物。有了这个水玉环，无论相隔多远，辰仙他娘随时都可以看到东海龙王，以解相思之苦。”
“好个感人的故事。”辰仙面无表情地说道：“自己可以忘了女人，却见不得女人忘了自己……什么东海龙王，只不过是个自私的男人罢了！”
“或许吧，不过，你却得了他的真传。将水玉环送给这个小姑娘时，你不可能没想过希望对方随时思念着自己。你弄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却想要得到小姑娘的爱，你果然非常自私。”
“你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来教训我的吗？”
辰仙的话声一落，周遭的温度顿时降到冰点。
蒲方充满恨意的目光狠狠地射向辰仙。
云裳觉得空气凝重得一触即发，结果却安然无事。
沉重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过了许久，蒲方才又开口说道：“既然你亲自前来迎接她，我就按照约定把她还给你。”
“别想要我开口谢你。”
“我没那么坏心，我一定会将她还给你的，不过，我还是必须实现我对她的诺言。”
“诺言？”云裳不解地问道。
蒲方再度望着云裳，“你忘了吗？我不是说过来了石屋便会教你……”
对了！云裳差点忘了自己跑来石屋的主要目的……
她毫不犹豫地走向蒲方。
“别去！”辰仙开口制止，然而云裳只是望着辰仙摇了摇头。
“没关系。”
“对了，我准备送你一样东西吃。”
蒲方语毕，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外观酷似药袋。
蒲方将袋中物倒在手掌心，是颗茶褐色的药丸，外观并不起眼，看起来就像一般的药丸。
“此乃龙丹。”
“住手！”
辰仙准备动手。
“疾！”
蒲方看着他的行动，伸出食指于半空中点了一下，辰仙及阿白顿时无法动弹。
两人似乎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捆住。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辰仙的喉咙仿佛被掐住，露出痛苦的神情发出呻吟，于是云裳决定回到辰仙身边，却被蒲方拦住。
“他们不会有事的……来，由你自己来决定，只需一瞬而已。”
“你要我决定什么？”
“决定是否要吞下这颗龙丹。”
“……龙丹？”
“吞下这颗龙丹你就可以长生不老，得到些许神通，若与龙交合怀了龙子，母子皆不会死，吞下龙丹可以更接近龙，可以更接近辰仙，这样你才能长命百岁，和辰仙长相厮守。”
“这就是你所谓的……可以了解辰仙的方法？”
“自然。不过，我不能保证所有人吞下龙丹都能发挥药效，在此之前，绝大多数人都会因吞下龙丹而丧命，就像三十年前怀了我骨肉的妻子一样。”
云裳屏住呼吸，而蒲方眼里充满恨意地瞪着辰仙。
“三十年前，制作这颗龙丹并亲手交给亡妻的人，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辰仙！”
云裳因为受到打击而沉默不语，辰仙则冷静地开口反驳道：“那是她向我苦苦央求的。”
“或许如此。”
“我也曾数度拒绝她，但她的意愿太强了，她甘愿为龙子而死，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便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或许是如此！但我并不想要孩子，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阿紫的命更重要！你不可能不了解这一点！”蒲方仿若发怒似的说道：“你若要坚决否认那不是你的责任，现在就给我乖乖地闭嘴旁观！我不会勉强小姑娘吞下龙丹，吞或不吞由她自己决定，就和阿紫一样，由她自己选择。”
“你要是恨我的话就杀了我吧！这件事和云裳无关。”
“当然有关。”蒲方一边冷笑一边说道：“她是你最想要的女人，而且和亡妻一样是凡人，在我得知你将水玉环送给她后，原本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怨恨立即苏醒了，连同死去的阿紫之恨在内。”
“拿去！”蒲方说着，将丹药摆在掌心并伸手递给云裳，“下决定吧！吞下龙丹或许可以留在辰仙的身边，为辰仙传宗接代；否则，请你现在立刻离开，回到人间度过你短暂的一生。”
云裳不发一语，来回看着丹药与蒲方。
她了解蒲方的企图。
只要自己吞下龙丹，不管死或没死，蒲方都能看到辰仙痛苦的模样，以此作为报复。
不管云裳作出哪种选择，都可以一扫蒲方心中的怨气。
云裳抬头看了看蒲方。
她对着蒲方露出温婉的笑容，蒲方则轻轻地皱起眉。
“我觉得，你的夫人未曾怨恨任何人，否则，她不可能拉出如此柔美的琴声音色。”云裳说完后，用手指拿起蒲方手掌上的龙丹，决然而然地放入口中。
辰仙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云裳，阿白不禁闭上了眼。
可以感觉到有个又圆又硬的东西滑过喉咙。
“……”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在云裳这么想的刹那，肚子里突然涌上一股燃烧般的痛楚，麻痒感迅速向四肢蔓延。
阿白不停地发出咆哮，云裳则一边倒向地面一边想着：绝对不会有事的，因为，听到天马的叫声就会有喜事临门……
散落在天上的无尽星斗闪烁着光芒，就算闭上眼睛，那星光依旧残留在云裳眼底。
暖风迎面吹拂，接着，云裳隐隐约约地听到不远处传来推开沉重门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