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关系，我只求你在我身侧，无论你是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不介意。”
公孙斐认真地看着九卿的眼，轻轻地将她额前的碎发拂道耳后。
九卿的呼吸顿时有些一滞，她好怕，怕此时此刻的公孙斐。
他的眼里有些不顾一切的执拗。
“公孙斐，我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原谅你”
“无论你是为了苍生，还是为了，我。但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你终究杀了人，无论是有罪的，还是无罪的。你还是造了杀孽。”
“我安九卿，生来就被教导医者仁心，宅心仁厚。从不敢妄断一条生命，也不敢乱诊任何一场疾病。偏偏在你这儿，屡屡犯了戒。”
“夙七因为我，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你麾下的哪个死侍，哪个不怕我怕得死死的？”
“我倒没想到，终有一天，我会是这个下场。”
“你说，扶庭城是一个灾害，我便信了你，那你说，夙七呢，她也是灾害么？”
夙七于九卿而言，到底还是不能释怀，因为那个温暖如斯的女孩啊，就这么没了…
九卿看着公孙斐，苦笑地说着。
公孙斐看着此刻有些凄凉的九卿，有些揪了心。
“卿儿，我…”
“公孙斐，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你。”安九卿有些凄凉地笑道，眼里尽是沧桑。
她想，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笑得潇洒肆意的小女孩了。
也不再是那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卿丫头了。
从她决定离家出走的那一天，从她决定历练外出的那一天，她已经和过去作了诀别。
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她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下子成长为一个多愁善感的老翁。
我的父亲啊，你的女儿到底还是不孝，未能给你敬衷敬孝。
九卿无奈地抿了抿嘴，眸子已经溃散开来。
如若再重头来一次，我会选择什么样的路呢？
或许，还是一样的吧。
只是，我只愿，从未见过公孙斐。
若再来一次，我宁愿不去上山采药，宁愿错过那个小男孩，宁愿，从不曾救起他。
“公孙斐，真的，我这一生，做过最后悔的事，便是救下你。”
“有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不救你就好了，这样，扶庭城就会好好的，月娘也会好好的，掌柜也会好好的，夙七也会好好的，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九卿看着公孙斐，有些苍凉地道。
公孙斐紧紧的盯着九卿，心里早是千疮百孔。
“可是，我会死。”他轻声道，深深地看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九卿怔了怔，随后又是一片苦涩。
是啊，你会死。
可是，弃你一人保了全部的人，这不是更好的结局么？
这句话九卿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无论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自己，因为此刻钝痛的心，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不舍，不舍他一人，深埋地狱。
可惜，他竟是连冥殿也进不了，他入不了轮回，若是死了，便也真的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再记得这世上会有一个叫公孙斐的人了。
除了她，安九卿。
可是，她却是推他入深渊的人。
倒也是可笑。
“哈哈”
“有时候，我真想同你同归于尽，这样，你就不会造这么多杀孽，也不会一人在无尽的深渊里孤寂。”
九卿的神色有些凄凉，轻声道。
“卿儿，你陪不了我，我入不了轮回，我怕你过了奈何桥，便不认我了。”
公孙斐看着九卿，神情认真，眸中有些少许泪意，带着些鼻音缓缓道。
“如此，我便可以不过奈何桥。这天大地大，我便不信没有一个属于你的容身之地，我们可以找一个与世隔绝，无人知晓的地方浅浅将自己搁置，安然地过每一世。这样，我便可以陪你永生永世，生生世世。你也不用如今这般苦恼，忧思。你可愿，同我一起走？”
九卿的眼里突然有了光，她想，她和他可以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安居下来，那里可以看到第一缕初生的太阳，也可以看到美丽的晚霞。日出日落，好不惬意。
可以一起感受风吹来的凉意，也可以看四季变迁，看山花烂漫，看冬去春来。
去看那大河江山，他们一起携手，一起去那大陆的每一个角落，看看刚刚钻出头来的芽儿，看看初生的婴儿以及任何一个生命。
多好，不是么？
“不，不能。卿儿，我不能走，我是被诅咒的恶鬼，我出不去了，我已经出不去了。”
公孙斐看着九卿，眸子里有了挣扎。
“为何，你不是说你是半仙之身，如若这般，怎会出不去？还是，你舍不得你这无上的荣誉？”
“不是，卿儿。你等我，你等我好不好，待我平定这鬼域之乱，我便随你，随你一起去看这无疆地域。”
九卿看着公孙斐，终是苦笑道。“你终究还是想要你的荣耀。”
不，不是的，卿儿。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只有将他们一一铲除后，我才能保你无后顾之忧。
这样，我们才能有以后不是么？
公孙斐有些复杂地看着九卿，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道我在你心里还是有着些许分量，终归还是我太自欺欺人，我于你，只不过也算萍水相逢一场。”
九卿有些自嘲地道。
“既然你不愿同我走，那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再囚禁在这无尽的黑暗里了，你放我走好不好？”
九卿再一次求着他，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求她了，虽然她已经猜中了结局，可是，她仍是不死心。
“不行，卿儿，我不允许你离开我！”公孙斐神色坚定，重重地说道。
果然，还是如此。
“你不愿与我一块走，又不愿放我走，公孙斐，你还真是贪心，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终有一天，你会失去你最在意的东西。”
九卿看着公孙斐，语气有些讽刺。
也许她只是随便一说，可没想到，最后，却成了真。
果然世事万物，料不尽结局，也猜不中结尾。
“我想要的东西，从不是上天给我的，而是我费尽心机得到的，所以，上天抢不走。”
公孙斐看着九卿，笑得格外魅惑。
“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