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讲，孟月姣回应道：

“这话，你还是当面跟他说罢。”

说完这一句，孟月姣叹息，一想到自己今天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她这个信使的心情就极为沉重。

安如羽听她这样说，立刻回到：“不用了，当面说，我可不忍心看他那副失落样子。”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是一模一样。安如羽已经看够了，她不想再被他的表情左右情绪而感到有些动摇了。

没错，他每一次求婚的时候，她都有在动摇。

正如外面的人说的那样，像是陆秉鹄这样的男子，哪里会有女人不心动？除开舞姬的身份，她也是普通女子，自然会被他吸引。

他英俊的面庞，高超的武艺，以及那无人而及的执着，每一点都在深深的吸引着她。

她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推开他，却还是希望再度见到这个男人。

想想自己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这段孽缘，一切都是他的错。

安如雨本以为陆秉鹄只是寻常人，毕竟拿着刀四处保镖，刀口舔血，浪荡江湖的生活，要不是家里有困难，谁会主动来做呢？没想到他就是这种追求不安稳的人。安如意发现，陆秉鹄竟然是个富家少爷已经足够震惊，越了解他，便知道他不仅是个富家少爷，还是京城有名的那个陆家。

没有人不知道陆家，他们是商人出身，家中财富就可让他们衣食无忧的过完这一生，家里兄弟三人都考中了科举，成为了官，这等家族势力也许在那些王公贵族看来还不算什么，可寻常老百姓眼里，这就是高不可攀的豪门了。

什么是豪门，豪门啊，普通人进去都不好过，更别说像她这样的女人了。

自幼流落风尘，为了一口饭吃出卖自己。要说别人十六岁是芳华绝代好时光，那她就已经被零落成泥，如今再不愿多想。

父母不详，从业卑贱，她什么都没有，可以依赖的就是这一身舞技。

卓越的能力让她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可是在豪门里，她能依赖什么呢？

安如羽一想到自己有一天可能会被这个男人抛下，就不敢安安心心的跟他走了。

“姑娘，你知道一个女人在这个世间活着，可以靠什么吗？”安如羽心里有苦闷之情，一直没有机会去跟别人诉说，毕竟那些男人花钱来找他，不是想来听这些抱怨之语，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上一个姑娘，他便真情流露的说出了心底里的话。“女人可以靠家里，也可以靠自己，靠自己的女人一般都很苦命啊。我就是这种女人。我靠的是我的舞蹈。除了它，我没有半点依靠了。”

“你是因为想要跳舞，所以说不愿意嫁做人妇？”孟月娇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理论。

“你倒不如说，我如果嫁做人妇，我是去舞蹈这个依靠，便就不再安心了。”安如雨这么一说，孟月姣就反应了过来。

“你不相信陆公子可以作为你的依靠吗？”

“这种事情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安如雨笑了笑，表情十分老成，双眼好似看穿了世间一切，“男人的心情，是捉摸不透的。”

“可陆公子对你的心情，随便是个人都看得明白。你到底还在犹豫些什么？”孟月娇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跟她纠结这个话题，“你跟他说过这些话吗？你为什么都不跟他聊一聊？总是拒绝也不给个理由，他怎么知道自己哪里没有做好？”

被她连续的问号逼问，安如羽像是察觉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这位姑娘你不用再说了，走吧，剩下的事情我会跟她们解释。”安如羽说着就要去找自己的钱箱，“我也不会坑你的钱，你那1500两银子，我现在就还给你。你回去之后就告诉他，下次还有什么想法，直接来就可以了，别再找别人来转述。”

安如羽说这个话其实也就是想要再见他一面。只不过他就是要故意把语气说的极为嫌弃，好像是在责备对方没有礼貌或是没有诚意，

自己就是如此不坦诚，她认了。

看着安如雨拿出了1500两的银票拍在了桌上，孟月娇咬了咬嘴唇，心里寻思了一阵之后，决定还是打算把实话讲了。

“如羽姑娘你提出这样子的要求，也许他今后不能够达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如羽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咯噔的沉了一下。

难不成今天这位姑娘就是他派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她再拒绝，这男人就会放弃这多年来的执念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里就很复杂。

安如羽觉得自己是一个足够矛盾的女人，他只希望他过上正常的生活，娶一个身家清白的女子做贤妻良母，可他又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己能够机会见到这个男人。

“我的意思是……”孟月娇不打算拐弯抹角了，“他，马上就要死了。”

孟月姣盯着安如羽的侧脸，发现她拿起酒杯的手顿了一下，便察觉到了安如羽的心思。

也许......这个女人并不像是外界传说的那么铁石心肠？

“你现在要不要去见他最后一面？”孟月姣追问，安如羽忽然扬起手让她停下。

“如羽姑娘......”

“你先不要说话。让我喝完这杯酒吧。”安如羽端起酒杯，昂首一饮而尽。

她放下杯子，忽然轻声说：“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陆秉鹄的什么人？”

“我是他弟弟陆秉明的妻子。”孟月姣如实相告，“我与二哥的交情不多，其实这才刚见识一面，不过我从我相公那里已经知道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当然，我觉得他的故事里，有一半都关于你。安如羽姑娘，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二哥呢？他哪里不好，不值得你嫁吗？”

安如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问了第二个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他为什么快死了？”

“我二哥，在外送镖的时候，忽然从马上跌落下来，马儿倒在他身上，压断了脊骨，也压碎了五脏，现在，京城的御医都说没得救了。”孟月姣说起这件事情，想到陆秉明的痛苦，忍不住也红了眼睛。“我知道二哥是全京城数得上名号的好骑手，竟然这一生会死在马身之下，真是过于嘲讽了。现在他醒了，除了咳血之外，什么也吃下去，恐怕就这么一两天光景了，他知道自己有兄弟，娘亲在自己过世后有人照应，所以他没什么好担心，要说牵挂也只有一个。”

说完，孟月姣顿了一下，望着安如羽的眼睛，缓缓道：“他的牵挂就是再见你一次。”

这位人人传说的冰山美人，明显被这句话镇住了。她垂下眼眸，露出了一个凄凉的微笑。

“他为什么永远都是这么傻……永远都学不会放下？都要死了的人了……还在纠结这种事情……”

语气是责备，也有深深的关心和爱。

安如羽伸手捂住额头。

孟月娇静静地等候下文。

她总觉得这个女人最后一定会去见二哥。因为她发现，她拒绝二哥的理由应该不是因为她不喜欢这个男人。是其他稍加思索就能够想象到的客观原因。

“这位姑娘，你听他说过，我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吗？”忽然，安如羽抬起头来。

“没有。”

“你想知道吗？”她又为自己沏了一杯酒。

孟月娇见了酒杯已经被掺满，便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坦诚相告的准备。

她挺直了腰杆，点点头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