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轻轻扬了一个柔笑，笑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多么地不堪，嗓音一如既往地悦耳动听，只不过添了许沧桑，“抱歉啊，妾于山间只余一件事了，便是思君。”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日夜均相思。

窦尝君抚着面前娘子的青丝，唇边一抹淡笑，“尝君亦然。不过未得功名，不敢回来探娘子，愧不敢当。阿观，我们虽已暮年，但还可以一同看朝霞暮云，赏桂雨落杏。山水多情，吾独对卿钟情。”

“但是，妾一声羸弱病骨，实在当不起君的深情。”

“可我会和阿观一起看尽人世浮沉，哪怕阿观埋骨此山中。”窦尝君坚定了眼神，莫名让人感觉到安心。但秦观这心，不论如何都安不了。

“窦郎不必如此，徒增伤感。”秦观一直笑着，仿佛要死的并不是她。

窦尝低了头，遮了眸中的不甘。

最终啊，秦观的确死了，但是活在了他心里。如红枫，鲜艳不败。

但是秦观留下了一张红笺和一封信，笺上上面写着:

“瘦骨横斜，暗香盈袖，凝眸抬步，欲折一剪寒梅。殊不知冤魂隐于梅，悔恨不及，斑驳满堂的愁苦，思之如狂，坐行皆念，细数粒红豆，都成了廖若晨星的痴缠。

一枕经年，淡了眉尖锋芒。

“我行过饱经岁月沧桑的乌衣巷陌——这本是岁月无意留下的残笔。”

撷一曲菱歌入梦来，把赊下的悔恨饮下；彼时我踏上了江南的一方风土，好似轻易听见女子的柔情蜜意，令人沉醉；别去触及江南的烟雨，荣华谢后，我此生大罪难赎。”

来世愿携春秋入酒，醉卧在这青山碧水中，也好全了我的黄粱美梦。梦里有君，有阿恪。”

而信不长，但却泛黄了，似是存了许久。

“展信安。

今生憾事甚多，愧君，愧阿恪，愧阿恪母。

岁月蹉跎，物是人非。茕茕于世甚久，忘却不尽往事，独不忘君曾许的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可惜，却无法白头。妾现望窗外，残阳沥血，鹧鸪悲怨，妾心中了然，妾命不久矣。

如若当初未迫君考取功名，或许能与窦郎赏日出晚霞。可这是命里注定的阔别二十载，无力回天。

窗外的杨柳绿了又枯，枯了又绿，却白了鬓发。妾多么想予君嘘寒问暖，却无法。妾相信君一定能看见妾的信，亦可明白妾的心意。

君曾许与你共度春华秋碧。妾答应了。可妾失信，日后定要照顾好自己与阿恪，桃花酿虽不烈，但多喝伤身。王阿婆不卖豆腐脑了，但西叔的豌豆黄依旧在。

切记。

窦郎，歉，阿观失信于你了。

惟愿窦郎另娶一女子，伉俪情深，琴瑟和鸣。

——阿观。”

.......

霍酒笺听完宋恪幼时丧母的事，心中一窒，如肝肠寸断，不怪乎宋恪不通人情世故，不怪乎宋恪性子阴晴不定，不怪乎宋恪对生母养母一事如此抵触......她还是没能太多地了解宋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