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老翁的目光一直落在宋恪身上，霍酒笺望着宋恪的背影，也略略出神。

“我和他都没哭，语气一如往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老夫和阿恪心里都明白罢了。”

霍酒笺闻言心略微绞痛，小小的孩子没了养娘，但要强颜欢笑，这对一个孩子是多么大的苦楚，简直比绞指酷刑还要疼，十指连心不差，但失了养母是直接痛到心里头。

“那，然后呢？老人家如何回答的？”

纵窦尝君是宋恪养父，养父也是父，而霍酒笺作为宋恪王妃，理应唤他公公，但霍酒笺莫名不愿喊他公公。

“然后，我回答他:“因为这湖她日日在此伫望，故而葬于此只会徒添伤楚，不如葬于红枫溪下，她喜欢鲜艳的。”阿恪却不以为然，他觉得这湖是阿观日日来的，生前执念深，葬于此才能一点一点散去执念。可他不晓得，执念太深，再葬在此，执念会愈散不去。”

霍酒笺听得凝神，窦尝君顿了顿接着道:“然后他问了我三个问题。”

那时，小宋恪抬起头，虽然是仰视着窦尝君，但是气场丝毫不亚于窦尝君，声音虽然稚嫩，但是意外地让人心骇。

“我要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个，何为相思？”

窦尝君垂睫敛了半边眸，音犹沙哑:“相思就是，明明是咫尺之离，却隔了天涯，触不到，听不见，感受不了。”

“错！”宋恪高声一喝，年纪虽小，却完全镇得住人，稚幼的面庞阴厉起来，语气愈发阴沉，“相思便是观湖边因念你而啼泪，以至于双瞳血泪出，唤为相思血泪！”

良久，窦尝君迟迟未说话。

“第二个问题，何叫相思苦？”小宋恪阴厉的脸庞缓和下来，却不是轻易让人小觑了去。

窦尝君心底如撕扯出一片大口子，“人有一场相思局，里面黑白两子纵错，但是相思者总会败，苦苦煎熬，情深不寿。相思局里有一场未尽的风月，风月是无边的，生生将人逼出血来。无比风月绘了一卷画，画中人是心上人，心上人.......是对弈者，两厢为难，只能呕出心来。”

小宋恪冷笑一声，“没错。她对弈之人，心尖上人，皆是你。你生生让她寿命减了。呵——”最后那声呵藏了无尽嘲讽，窦尝君甚至觉得宋恪年幼的脸上有不同常人的沧桑。

“最后一个问题，焉知得了相思？抑或是说，相思何解？”小宋恪一步一步逼近窦尝君，目光平视，并不抬头仰视窦尝君。

窦尝君并未挪一步，目光同样平视，望的是红枫溪边的枫树。秋风乍起，红枫轻摇，蝉抱疏叶，“当你有了心上人，并且分离时，便知相思苦。害了相思后，相思无解。”

宋恪缄默了良久，最终眉目间添了张扬跋扈，邪狂轻蔑地留下一句，“是吗？我日后便要破了那囚人相思局！”

窦尝君起了一丝兴味，俯身看着小宋恪，“那我问你三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