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过了二月，天气仍是寒得很。

季云舟晨起用罢早饭，提了一包瓜子，慢悠悠一面嗑着一面在脑中想着事情，朝皇宫方向而去。蓝松抱着一包桂花糖，边吃边在她身后随着。

天色还微有些暗淡，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她指尖有些发僵，索性把瓜子递给蓝松，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两人说话间便到了宫门口。

蓝松在一旁候着，季云舟便径自去了上朝的金明殿。

一步步沿玉阶而上，大殿飞檐上的琉璃瓦金光微闪，那是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所驻足的地方。

季云舟脚步榻上最后几级玉阶，却是突然慢了下来。

只见金明殿外玉阶下的敞地里，两个跪的直直的人影，一人披着玄青色大氅，虽是跪着，但周身气度仍叫人不敢小觑；另一人却只着一身素色锦袍，身形清逸秀挺，却更显单薄。

皇帝大约自昨日散朝，便一直也未表态吧。

季云舟这么想着，缓缓走过二人身侧，她感受到有一束温润的目光投在她背上，她步子不紧不慢，却是一眼也未看向那人。

俞成周目光微微有些黯，刚转过眸却正碰上他父亲的冷厉的眼神。他与他对视半刻，移开视线看向大殿放向。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他也知道，季云舟不是那种人，她不是会那种在乎身份地位的人。

早朝上，大臣分作几派，就俞氏的事情又展开如昨日般喧杂的热议。

季云舟站在右侧后排，只是眸光淡淡，静立听着，一副事不关己，并不打算发表意见的样子。

金座上的皇帝已是频频皱眉，一脸的疲累之色。

大半个早晨就这么耗过去，季云舟除了觉得腿疼，就是耳朵疼。她揉揉耳朵，轻轻打了个哈欠。岂知这一幕却被皇帝瞧个正着。

皇帝挥了挥手，停止大臣们激烈的争论，目光投向季云舟，道：“季少府，你对此事怎么看呢？”

怎么看？站着看呗，还能坐着啊？

当然，季云舟也就是心中腹诽，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她可是非常惜命的。

季云舟出列上前，拱手禀道：“回禀陛下，微臣对于此事，”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眸光瞥了眼一侧的尚云旗，继续说道：“还真有一些浅见，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微臣只怕说了，会给自己引来一些麻烦。”

季云舟故意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皇帝眼中划过一抹异色，随即说道：“你且说来，有朕在，没人敢找你的麻烦。”

皇帝这一番话不怒自威，下方诸臣皆是暗暗一惊，不知这季少府接下来要说出什么惹麻烦的话了？不过大多数倒是也听说过一些坊间传闻，说是季云舟本就是个好男色的主，自来了雍都，便与俞成周之间，有了不寻常的关系。他们猜测着，这位季少府，十有八九，怕是要给俞氏求情。

只是，在这种节骨眼上，说求情的话，实在等于是老虎嘴上拔须子，分分钟要惹来君王不悦啊。看如今这情景，皇帝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此事。但若要治罪，那也是不可能的，把俞氏惹毛了，那分分钟，也是要惹来天大.麻烦的啊。

却只见季云舟唇角微不可察的一扬，抬眸禀道：“依微臣浅见，此次兵败实在蹊跷，牵扯甚多，不宜扩大，应细细盘查，莫冤了国之重臣，也莫漏过了国之蠹虫。”

皇帝似乎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问道：“那依你来看，需如何查之，又需派何人来查。”

季云舟拱手而拜，声音坚定：“微臣以为，首要便是细细搜查俞府。微臣不才，愿领此差。”

尚云旗自方才季云舟朝他递过的眼色，便知是要他配合她，只是却没曾想她却是要做这样的事，眸光一时闪烁不定。

上方金座上，皇帝深深看着季云舟，眸色复杂。

底下群臣也开始窃窃议论起来，声音愈来愈大。

一位大臣站出来禀道：“陛下，臣以为不妥，俞氏乃我国之上卿，执政大臣，此次其子投降匈奴一事尚未调查清楚，怎可随意搜其府院，这岂不令忠臣寒心！”

站出来的此人是礼部尚书，亦是俞氏一派的人。

他方才言罢，便有另一韩氏一派的人出来反对。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大殿中一时又热闹起来。

几派人争得不可开交，最前方的韩襄子与易子羽却始终是一言不发。大约是韩上卿与易上卿早就有所交代吧。至于智寅上卿，却是以养伤之名，经年不在朝中，嫡亲的几个儿子亦都不曾在朝为官。他们倒是明智，一方面可在封地暗自练兵，保存自己实力，也可不来趟这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