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一如既往冷清。
但周来却感觉仿佛大门都在燃烧着火焰。
只是这火焰却异常冰冷，让他冻彻心扉。
“哎，你是林梅梅家属吧？赶快在上面签字，需要马上进行手术。”
负责这次手术的医生早已经焦急等在门口。
这种突发手术，如果没有家属签字，哪怕医院也不敢承担风险。
“我……我是她男朋友，我来签。”
周来强行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双手，竭尽全力抓住笔写下自己歪歪扭扭名字。
能够站在手术室门口，对他来说已经是种巨大考验。
如果不是小梅还在手术室里等待挣命，周来恐怕会忍不住坐在地上。
“唉，怎么男朋友来了，她其他直系亲属呢？”
显然这名医生并不认识周来，虽然忍不住抱怨，但人命关天，还是勉强拿着承诺书冲进手术室里。
周来在手术室大门被打开一条缝隙的同时很想大喊一声告诉小梅自己随时都在。
但最终直到大门被重新关好都没有开口。
靠着楼道里冰凉墙壁，周来缓缓蹲在地上。
“老天爷，请看在我拼命努力的份上，让小梅平安无事，我愿意用自己寿命来换她的。”
从没有任何信仰的周来双手合十，头一次朝自己所知晓的所有漫天神佛们虔诚祈祷。
只要小梅能够平安，哪怕让他付出性命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走廊楼梯口经过一道有些踉踉跄跄的狼狈身影。
对方转过头看到蹲靠在手术室外墙边的周来，立刻便快速冲了过来。
“你……你是叫周来吗？”
周来抬起头，眼神迷茫的看着对方。
他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
而对方却能够一口叫出他名字，显然两人之前肯定曾经见过。
“你还记得一个让你大老远送黄焖鸡外卖的残疾小女孩吗？那是我女儿小云。”
对方的话让周来脑海中迅速浮现出那个坚强的姑娘。
而面前这个模样颓废的中年男人也和那个当初被周来误会要打女儿的醉汉联系到一起。
“我还记得，你女儿还好吗？”
周来很为那个姑娘担心。
虽然她很乐观，同样也很坚强。
但生活也许并不那么尽如人意。
中年人摇着头，眼圈泛红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份器官转让协议。
“我听医院的医生说了你和你女朋友的情况。”
周来接过协议，看到上面印着的名字后，心口却像是又被塞了块沉重石头。
“节哀……”
没想到那个乐观坚强的姑娘小云还是没能逃过那道坎。
中年人点点头继续说道：“小云这孩子生前总说自己身体虽然不完整，但依然能回报社会，当初只有你帮她完成了一个小心愿，现在也许你有需要，这可能就是天意吧。”
“周来，你女朋友的情况很不乐观，恐怕需要器官移植，我们医院有配对的类型……你需要把钱交上。”
从手术室中出来的王医生在看到周来和他身边的中年人后略微愣了几秒，但很快便直说正题。
“钱……钱我有，医生，不够我再去借，求求你们一定要让小梅平安！”
周来飞快将自己虽然带着的银行卡，任何能够拿钱的东西全部掏出来。
甚至周云航爸妈中午刚刚给他的现金也一同捧在手中。
只是将身上最后一枚硬币掏出来后，周来却突然愣在原地。
他突然意识到，因为小梅手术时间的突然提前，他的资金缺口依然没有补上。
老板夫妇和他辛苦筹集到的很多资金即便汇聚到现在，仍旧差了将近两三万。
“医生，您等我半天，求求你们先帮小梅做手术，我立刻就去把剩下的缺口补上！”
周来毫不犹豫跪在医生面前，哪怕是去卖血卖肾，他也一定会用最快速度将小梅的手术费全部凑齐。
“唉，我理解你情况，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总之，你先去把费用交了吧，剩下的可以先欠着，后面再说。”
王医生和周来并不陌生。
在这种时候，虽然在几十年工作中已经见过无数次犹如周来这样的年轻人。
但这时的情况，他也有些说不出口。
想象中周来又哭又闹，崩溃抓狂的模样并没有出现。
在王医生的话说出后，周来神情反倒是逐渐平静下来。
只是他的眼圈却不断红肿，其中的悲伤让人不敢直视。
“不会的，我相信小梅会平安无事的。”
欲言又止的王医生目睹着周来转身离开，忍不住摇着头叹口气。
而旁边的中年人却泪水长流。
看到现在的周来，仿佛又让他看到了自己女儿小云当初躺在病床上依然安慰自己的模样。
对于他的情况，王医生同样清楚。
能做的只是无声安慰。
周来感觉脚下有些空虚，仿佛每走一步都踩在云层中。
大脑一片空白的周来几乎依靠着本能在沿着医院走廊不停前进。
即便撞到人，也只会机械的道歉，然后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只是他还记得那个念头。
小梅现在需要手术，而所有钱都在他身上。
“我……我要交钱。”
缴费窗口的工作人员看到失魂落魄的周来，立刻猜到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情况。
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麻烦你把单子和资金通过窗口递进来。”
周来听到资金两个字后，眼神总算是清明几分。
把所有东西一股脑送到窗口里，带着恳求语气哀求道：“还差一些钱，我马上就去筹集，王医生让我先把这些钱交上。”
看到单子上名字后，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继续自己工作。
这种沉默对于周来反倒是种无声安慰。
现在的他，任何话语都没有作用。
当票据摆在他面前时，不知道为什么，周来感觉身上的压力反而徒然之间减轻了很多。
只是心头那种挥之不去的束缚感却牢牢环绕在周围。
也许对他来说。
从此时此刻开始，真正的人生就要踏上道路。
“谢谢。”
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感谢过对方，周来将票据收到怀中。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在手术室门口守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