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可真够狠心，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么？”鬼小花敛起笑颜，神色渐凝。

“那是，谁叫他骗我，还害我小产，如此负心，定要他断子绝孙！”

鬼小花心底一颤，她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也怀上万景炀的孩子，只是同样经历瘟疫，同样被怪老头调理，为何北堂烟保住了孩子，而沈陵娟没有，唯一想到的解释可能就是那石骨草了。“我也恨万景炀，但我还是会帮他保下那个孩子，因为烟儿是我的朋友，她想留。”鬼小花说得干脆，望得决然。

“既然话不投机，那就没什么好说了，告辞。”沈陵娟桀骜起身，落下一句警示：“妹妹好自为之！”翩然而去。

沈陵娟走后，栖栖稍做收拾，再问小花：“还出去么？”

听者抽回思绪，点头道：“去，扶我去老爷那边。”

栖栖从令，将鬼小花牵到万泽丰房间，此时老爷子正在喝药，脸皱得跟苦瓜似的。鬼小花亦调整情绪，苦着脸凑到床边。

“哟，又是谁惹我家幸儿不高兴了？”万泽丰一边接过手绢擦嘴，一边将丫鬟递上的蜜饯碗推给小花：“来，先吃颗糖。”

“不吃！”鬼小花欲言又止，顾虑的看看身边人。

万泽丰会意的遣了下人：“说吧？”

“大嫂刚刚去了我那里……”

万泽丰微愣，释然一闭，半靠在床头：“换做是你，估计也会去找她麻烦吧？你早该有所准备，该解释的解释，该保证的保证，该了断的，也趁早断了吧！”

“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不见，耳根也总能听到他的名字，脑子也还记着曾经的生死相约，哪有那么容易断！”鬼小花不小心嘀咕出了心里话：“我可没他那本事，翻脸比翻书还快！”

万泽丰一脸不屑：“这就是他比你精明的地方：争则拼尽全力，弃也无怨无悔！”

“哼，分明就是你们男人狠心！”鬼小花不服气的顶嘴：“反正幸儿是做不到你们那么无情！她沈陵娟可以侮辱我，却绝不能侮辱景轩！”

万泽丰不由得睁开眼睛，蹙眉反问：“她侮辱景轩？”

鬼小花撅嘴，垂头摆弄腰坠，她不敢将沈陵娟与万景炀的私情贸然抖出，只是试探性的胡诌：“大嫂初到，可能不知景轩与景炀的渊源，稀里糊涂收了好多景炀给她的珠宝首饰，还抱怨说景轩对她不好，倒不如小叔懂事……”

万泽丰早知两个儿子底下小动作不断，但见无伤大碍，全当给他们磨砺，一直没管。如今牵涉伦理，搞不好又是一则家丑，不由得眉头深锁，心气郁结的又躁咳起来，其声沉闷，重如敲鼓。

“爹，没事吧？”鬼小花不敢往下说，一边帮他捋着胸口顺气，一边改口：“最近府上尽是些烦心事，莫说爹，幸儿都觉得烦了。不如女儿为您清唱一曲，且当苦中作乐可好？”

万泽丰含笑点头，目露期许。

鬼小花莞尔一笑，清清嗓子，一指兰花，悠然起声。

少女的气质，甜美的歌喉，伴着颊间两抹因紧张而泛起的自然绯红，瞬间将万泽丰推入那个他做梦都想回去的年代。

一曲又一曲，小花唱到词穷，万泽丰却意犹未尽。鬼小花停下来由衷而叹：“其实北堂烟比我唱得好听，可惜被景炀断了舌……唉！”

又是景炀在闯祸！老爷子一听又来了气。

“爹，幸儿真心觉得亏欠烟儿，眼下北堂班主也去了，梨园无首，死的死，伤的伤，几十口人挤在东厢一个下人院里，甚是可怜。幸儿想接管过来，替他们找个好地方，重新安置安置。”

“也好，你若顾得过来，接过去便是。”

“可是如今疫情尚未完全驱散，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工匠大概也不想进来。幸儿琢磨，可否将麒麟台的北面划出一小片园子，暂时安置梨园之人？因为那边本来就有个侧门连着通往戏台的走廊，而景炀也喜欢听曲，想必不会介意。”

万泽丰迟疑之际，万景轩突然造访。他依旧冷若冰霜，虽停在小花身边，却目不斜视，拱手就报：“父亲，运河那边出事了。”

老爷子泠然直身，反问：“怎么回事？”

“苏北两家重铺闹着退货，说景炀前次押过去的建春绡跳丝严重，后来消息传到杭州，又有几十家铺子集体抱怨说景炀每次送过去的如意天华锦都短斤缺寸，言而无信，好几个布头已经取消了下半年的订货。”

万泽丰脸色渐沉，追问：“确认过吗？”

万景轩从袖中掏出一小段样布呈给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