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本是一年之首，万物复舒之时，可远在南京城外三百里处的钰城却依旧笼罩在一片雪色之中。尤其是城外那座高耸入云的钰尘山，在迟暮时分的昏暗中更显神秘，只能遥见半个身影。

暴雪之下，守墓人老鬼裹着厚厚几层麻衣，拧着两坛老酒，闷头往钰尘山上赶着，身后还远远跟了两个鬼祟的人影。前者察觉有异，回首，却只见自己七尺来长的脚印，余下都是皑皑白雪之地。

老鬼赶回接近山顶的茅屋时，一个同样穿着粗布麻衣，头上仅用两条白色布条随意挽出两个垂髻的年轻女子迎过来，一边替他拍着肩头的落雪，一边唤道：“爹，你回来了。”

“嗯。”老鬼闷声坐到桌前，翻起扣碗，满上老酒，一口灌下。

“怎么了？爹爹下山办事不顺利吗？”

老鬼不应，闷头继续倒酒。

“爹，你究竟把钱都拿去做什么了？眼下离寒食还有将近一季，可咱们连打米的钱都没有了……”

老鬼依旧不应，连饮三碗，微醺喊道：“小花……过来……”

鬼小花乖乖踱回桌边，却没想到被老鬼一掌敲在项间，当场晕了过去。

醒来时，鬼小花发现自己孤身躺在山洞里，身上还盖着自家的破棉絮。她连唤老鬼几声，都无人回应，于是离开山洞，踩着积雪，谨慎的返回茅屋。她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只觉屋内仿佛时间静止一般，坛在，酒在，唯老鬼不在。

鬼小花思前想后，拿起酒坛，凑在鼻尖闻了闻，却并未嗅出异样，于是转身又投入雪地，满山遍野的寻找老鬼。她遍寻他平时定巡的山场，仍不见其踪影，心里愈发担忧。

一夜无眠，再见老鬼，已是次日清晨，断崖之下，他俯卧在雪地上，满身是血，却留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的叮嘱小花：“离开这里，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爹！”鬼小花来不及细问，那人已经断气，她跪在他身边，迎风大哭。

是夜，鬼小花好不容易将老鬼的尸首拖回了茅屋附近的乱坟岗，刨坑掩埋，无字立碑。此时她手中还多了一把带血的匕首，这是她刚在半途上拣的，她知道那不属于老鬼。

爹，小花不信你会自堕山崖，更不可能无缘无语将小花击晕送走……一定是这刀的主人逼死了你，对吗？鬼小花面碑而思，暗自发誓定要讨回真相！她跪在坟前，长长一叩，起身折返茅屋，收拾好屋子，披上孝衣，拿起酒坛，摸黑下了山。

接连两日，鬼小花一直拿着酒坛和匕首在钰城里挨家挨铺的询问，期盼能够找到一丝眉目。可她身无分文，不论饿了还是渴了，都只能躲进偏僻的巷道，抓雪充饥，困了，也只能露宿街头。更可惜的是打探一番下来，酒楼都告诉她这种老酒满城皆是，随处可买；而铁铺则说那匕首甚是精致，不似钰城工匠所造，具体哪里说不好，有说芜湖，有说南京，还有说西域。无论哪个地方，小花都不曾去过。

没事，大不了挨个找！她弃了酒坛，独留匕首，紧紧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