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Chapter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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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上电话,单町很快将阴月月送到校门口,连声“再见”都来不及说,便在校门口的空地上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疾行而去。

阴月月本来准备好的“别说再见,我再也不想见到你”那句台词也没机会表现,措不及防的吃了一嘴的车尾土,气的火冒三丈的走回了宿舍,一路上都在问候单町的祖宗们,但这种愤愤不平的心情也很快平复,或者说是被惊吓取代了。

一进宿舍门,就见平琰琰半躺在地上,旁边倒着两张凳子,其他人围在她周围,正在竭力将她拖上床。

阴月月惊呼一声,奔了过去:“怎么了!”

“琰琰通经!”

阴月月上前一摸:“哎呀,她发烧了!快送医院吧!”

平琰琰虚弱的摇摇头,阴月月抢白道:“别犹豫了,我们送你去,等再严重点你还不疼死啊!”

平琰琰个头高,宿舍里没人背的动她,只好打电话给边城。

边城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以后了,平琰琰在床上打着滚,在被边城抱出宿舍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种疼真是撕心裂肺,不仅肚子疼,胸口也疼,甚至肋骨也隐隐作痛,每一次抽筋儿般的疼痛席卷而来,都会引起痉挛。

阴月月和钱幸幸跑在前面拦车,几分钟后,四人一起上了出租车,来到离校最近的急救中心,挂急诊,打急救针,掉吊瓶,四十分钟后,平琰琰已经平复很多。

边城守在病床前,平琰琰已经昏昏欲睡,而阴月月和钱幸幸则靠在走廊里对看,看着看着,两人都笑了。

“当女人真痛苦。”

“说的你好像不是女人似地。”

“说实话,我真不想当女人,痛的死去活来,男人们也永远不能理解。”

阴月月点点头,站直了身子:“走吧,咱俩出去透透气。”

之后几年后再想起这一天,这个险些改变了阴月月的一生的一天,阴月月都还会叹气。

那天,她身在局中,只觉得压抑、紧张、愤怒、暴躁,从不觉得自己经历过很多戏剧化的故事,但当她走过了许许多多的不平路,再回头一看,才发现曾经跌宕起伏过,甚至比电视剧更精彩,只是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无暇去琢磨罢了。

阴月月和钱幸幸刚踏出急诊处,就和一个很眼熟的女人擦肩而过,那女人一脸慌张,不经意的瞥了阴月月一眼,脚下顿住,脸色震惊。

“你怎么在这儿!”

阴月月也顿住脚步,心道:“这话该我问吧,回回都是她先声夺人,什么世道!”

池婕的形象一向淡定沉稳,时而狡诈,时而诡计多端,但这一次她就像是换了个人,发梢凌乱,尤其是两耳旁的鬓角处有几根头发竖着,嘴角破了皮,双眼下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眉宇之间深深皱起,就连下巴至脖颈的皮肉也紧紧绷住。

池婕很愤怒,很烦躁,很焦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敏感的阴月月。

“阴月月,你这个害人精!”

池婕尖叫着,伸手就要来推,钱幸幸眼疾手快的挡在阴月月身前,肩膀被打个正着,脚下踉跄了几步。

“你干什么!”钱幸幸尖叫回去,接着道:“这里是医院,你注意点!”

“你让开!”越过钱幸幸的肩膀,池婕瞪着阴月月:“你有种别躲!你给我出来!”

池婕一手绕过钱幸幸揪住阴月月的袖子,但很快被钱幸幸打掉,池婕又转向另一边,又被钱幸幸拦住,三个人赫然摆出老鹰捉小鸡的姿态。

“池婕!”这声叫唤制止了池婕的动作。

站在急诊处门口的单町一脸震惊,他望了一眼阴月月,接着走向池婕,拉开她的同时也挡在钱幸幸和她中间。

“怎么打起来了,叔叔还在急救,我到处找你!”

池婕愣愣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单町幽深的眼,嘴巴张了几次,下唇发抖,从眼眶涩涩发酸到掉下眼泪前后也不过三秒钟。

“噼里啪啦”的捶打落在单町怀里,池婕哭喊着:“都是她,都是因为她!阴月月,你这个害人精!”

池婕的瞬间崩溃不仅吓着了阴月月和钱幸幸,更吓着了单町。

单町一边搂着池婕安慰,一边对阴月月打眼色。

可阴月月是什么脾气,越是遇到这样的情况,她越觉得无辜,自然要弄个清楚明白不可。

阴月月上前一步,钱幸幸连忙要拉,被阴月月躲开,她正视着单町和池婕,冷声道:“把话说清楚,谁是害人精,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上回是谁陷害我谁心里清楚,别贼喊捉贼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池婕伸手要打阴月月,被单町驾开。

单町吼道:“先把她带走!”

钱幸幸又去拉阴月月,可阴月月的倔劲儿也上来了,硬是不走,这种越挫越勇的行事作风就是她的典型代表。

“池婕,你这个疯女人,恶人先告状,你拆散了你弟弟和齐萌还不够,还要嫁祸给我!现在还在这里胡搅蛮缠,你怎么不去开颅看看是不是脑子进水啊!”

阴月月的脾气也窜了上来,接着又对单町道:“那把她看好了,别放出来乱咬人!”

池婕就像被阴月月触动了引爆开关一般,反抗力量剧增,连单町都拉不住,强行冲上前几步,揪住阴月月的领子。

单町很快插在两人中间,抓住池婕的肩膀怒吼道:“池婕,你冷静点!”

池婕震惊了一下,瞪着大眼看着单町,好半响没反应,接着,她松开了阴月月的衣领,垂下了手,低下头靠近单町怀里,喉咙发出哽咽声。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叔叔会好的……”

单町一声声安慰着,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背对着阴月月和钱幸幸,就好似将所有外在危险都挡在池婕的世界外一样,这一幕看在阴月月眼里,真是额外刺眼。

阴月月忘记了那是几年前的事,只记得当时的丰铭和单町都在她身边,初中、高中,不管是什么样的同学要欺负她,他们都会挺身而出,从不问到底是谁错,因为在他们心里,谁对谁错并不是重点,重点只有她。

可现在,丰铭走了,单町变了,阴月月的世界也随之崩塌,只是,她明白得太晚了,直到现在才看清事实。

阴月月使劲儿的眨眼,试图将眼泪眨回去,但眼前已经不听使唤的涌出各式各样的色块,阵阵发晕,看不清东西。

大脑就像倒带机,飞快的运转着,小时候的某一幕再度重现。

那时候的单町说:“一小妞儿欺负月月,我正考虑要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而丰铭则低头拨开她的流海瞅着,调侃道:“行啊,我还没见过你抽小妞儿。”

原来,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有人都已经解脱出来,只有她,始终活在过去,以为那一刻就是永恒。

钱幸幸拉着阴月月的胳膊往急诊处外拽着,阴月月愣愣的被她带出去,迎着一阵阵小风才稍微醒过神,脚下移动的很慢,却从未停下,坚定地跟着钱幸幸的步子走,离那急诊处越来越远。

“幸幸,人为什么会变?”

钱幸幸回过头,站住脚,道:“因为环境变了,人要适应环境,不能不变。”

“那到底是人先变了改变了环境,还是环境先变了改变了人?”

阴月月想,人的变的或许是被迫,可当他们或她们彻底改变时,谁还会去计较被迫还是自愿?

钱幸幸笑笑道:“这就跟鸡先生蛋,还是蛋先生鸡一样,无解。”

阴月月低下头,眼泪和笑容一起浮现,喃喃着:“对,无解。”

往往只有害怕改变和不愿接受事实的人,才会去计较身旁的人改变太快,可当这些“胆小鬼”也适应后,反而不会再去计较谁曾变过,也不会承认自己被环境改变了。

“走吧,咱俩再转转,等他们走了咱们再回去看琰琰。”钱幸幸说着又转回身,搂着阴月月的肩膀往前走。

但当两人的脚刚踏出一步,身后也传来一声叫声:“阴月月!”

阴月月下意识的回头,也正好迎上那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划破了空气,一阵麻之后,撕裂般的疼也接踵而至。

阴月月愣在当场,头晕眼花的被打懵了。

钱幸幸也懵了,但手还是条件反射的推了始作俑者一下,将她推开。

“你怎么打人!”

池婕不理钱幸幸,指着阴月月的鼻子冷冷说道:“这巴掌是为了我家里人打的,你受之无愧!我实话告诉你,我爸爸被池杰气的进了医院,现在还在抢救,而他们争吵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说你是害人精真没冤枉你!”

池婕冷哼一声,一转身,正撞见刚追上来并傻眼的单町,望了他一眼,走上前几步,说道:“你已经选择站在我一边,就不要再优柔寡断。”

接着,池婕拉住单町的手,往来处来。

阴月月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也无暇看那两人的背影,只是被钱幸幸搂在怀里,咬着下唇,无声的哭。

她的很压抑,很憋屈,但这种痛苦每个人都要经历几次,所以她并不悲伤,只是瞬间看透了。

再回到临时病房里,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平琰琰的脸色恢复了正常,边城也不再愁眉苦脸,但两人见到阴月月红肿的左脸时,还是不免愣住。

阴月月摸摸脸自嘲着:“没什么,冤家路窄,打输了。”

“又是那个女人?”

阴月月点点头。

“我看改天咱们还是去拜拜吧,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什么事都不顺。”平琰琰道。

四个人离开医院,已经错过了末班车,只好到邻近的旅馆租了两间房住下,可直到半夜两点多,阴月月和钱幸幸仍是都睡不着,靠坐在床头聊天。

“还是宿舍的床舒服,外面睡不惯。诶,你的脸还痛么?”

“好多了,用冷水敷了半天了,估计明早就不肿了。”

钱幸幸叹了口气,把枕头抬高靠着:“咱们宿舍没一个感情顺的,你说现在的女孩子是不是都这样?难道真要经历一下分手才明白什么是珍惜?”

这话引起了阴月月的注意,很快做出联想。

“怎么突然这么说?你和单行道出问题了?”

“倒也不是,只是我和他的事被家里人发现了,爸妈叫我带他回去见见面,我还在犹豫……”

“犹豫什么?”阴月月下意识问,一问完就后悔了。

钱幸幸犹豫什么?还不是怕单行道的岁数会吓着父母么?

“嗯……我看你确实需要慎重考虑一下。”阴月月努力措辞着,道:“万一叔叔、阿姨不同意……你,想过怎么办么?”

钱幸幸左右挪动着坐姿,最后还是把枕头放平,翻身背对着阴月月:“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钱幸幸好半响没再说话,阴月月看着她的后脑勺,以为她睡了,刚要关灯,又听钱幸幸开了口。

“单行道不是游手好闲的人,别看他这么大岁数了,也没结过婚,工作挣得不少,在这儿还有几套房子,最主要的是,他对我很好,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对什么有兴趣,所以他从没勉强过我。这年头要找这么一个懂自己的人,太不容易了。”

找一个懂自己的人的确不容易,阴月月这么想着,可问题是,懂自己的人却未必能在一起,就像她和丰铭。

钱幸幸找到了单行道,但相差二十五岁也是不争的事实,让这个小了钱父、钱母四岁的大龄男人进门,钱幸幸一定背负了不小的压力。

正如钱幸幸所说,她们这个宿舍的女生在感情路上的确都不顺。

钱幸幸是哪天带单行道回家见父母的,阴月月不知道,但是钱幸幸是什么时候和家里吵翻甚至离家出走断绝关系的,阴月月有点印象。

就在平琰琰出院的一星期后,钱幸幸请假三天没有上课。

在这三天里,警卫处主任又找了阴月月几次,结果仍是调查中。阴月月料到了东西是找不回来了,便向学校申请将宿舍里的赵昭、刘芸调走,被学校拒绝。

拒绝理由很简单。第一,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不要因此事制造更多的误会。第二,没有多余宿舍。

也就是说,那两人还要留下。

为此,阴月月很郁闷,一连好几天没笑过,晚上时常惊醒,生怕那小偷会半夜作案,白天上课总是无精打采,时不时偏头疼。

阴月月怀疑自己有精神衰弱,正打算到医务室开点药帮助睡眠,哪知到了第四天,钱幸幸就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宿舍,并向阴月月几人宣布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

“我离家出走了。”

单行道不被钱父、钱母认可这是人之常情,阴月月也料到了,可钱幸幸因此闹到离家出走的地步,倒真不像是她的作风。

钱幸幸一向乖巧,上学学习,下学复习,娱乐时看电影或听歌,从不沾烟酒和赌博,甚至在感情上也一心一意,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

“那你东西都带出来了?”于一一问道。

“差不多,就剩户口本没带,被我妈扣下了。临走的时候,我爸还对我嚷嚷,说我要是坚持和单行道在一起,他们就和我脱离关系。”

阴月月觉得更头疼了,扶着阵阵抽动的太阳穴,说道:“你真是太伟大了,我离家出走这么多次,每回都是丢三落四的,不是手机没电了,就是手机被偷了,你倒好,带个齐全……难道你真打算在外面混个三五七载?那个单行道就这么重要?”

阴月月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理解钱幸幸了,到底这段忘年恋的魅力在何处,到底那个单行道给钱幸幸下了什么降头,竟能令一个花样年华的好姑娘做出这么多惊世骇俗的事?

这个男人不简单啊!

钱幸幸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收拾了屋子,顺便对几人交代了她的下一步安排。

“你们是没看到,单行道一进屋,我爸妈的脸色就不对了,本来预备的一桌子菜也不做了,我爸也不理人,当着我们的面进了卧室,关上门,直到单行道走他也没出来过。我妈就更不客气了,进卧室和我爸说了会儿话就出来下逐客令。她和我爸说什么我也猜得到,两人肯定是撺掇好了怎么逼我俩分手呗!可问题是,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他们凭什么这么专制!结果还真让我说中了,单行道一走,他们就合伙做我工作,分析利害关系,甚至还拿断绝关系谈判,这也太过分了!”

钱幸幸一股脑的说出当天的情景,虽然并不详尽,但阴月月也想得到当时的情景。

“可是幸幸啊,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和单行道真的结婚了……当他步入老年的时候,你才中年,你要提前二十年多照顾一个老人啊!万一到时候你后悔了,那个岁数再找下一个对象就很难了。”平琰琰理智的做出分析。

于一一也接话道:“不是我偏见,我也觉得找对象要门当户对,忘年恋想要有个好结果的并不多……”

“谁说的,张学良和赵四小姐就是白头偕老!”钱幸幸立刻反驳:“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感情的事不是说一句‘岁数不合’就行的。难道我不知道我们相差了二十五岁么,我也考虑过这些问题,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决定!你们不知道,单行道真的很照顾我,我这人最不会做家事了,可是他什么都会,他也乐意做,不让我动手,这总比当个家庭主妇要好吧!”

那再过二十年呢,等单行道老了以后,那些家事该由谁做?这是阴月月在心底打下的问号,但她没有说出口。

究竟钱幸幸选择的这条路好不好走,结局如何,那都是钱幸幸的选择,旁人难以置疑。

在这之后的一个多月,钱幸幸奔波于学校和单行道的房子,每次搬点零零碎碎的东西,积少成多,最终将栖身之所定下。

钱幸幸和单行道同居了,开始和父母的为期三年的冷战期,这一年,正值大二。

——年轻的时候我们妄下决定,以为自己挥霍的起,后来幡然醒悟才明白,我们挥霍的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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