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身体布满骷髅的怪物在森林中疾驰着,它十分兴奋,因为他嗅到了猎物的味道。
口水,从哪看不清楚的黑色头部流出。
慢慢的,一束火光,映入了它的视线里。
……
火,是用来驱逐野兽的。
但有可能,也会引来灾祸。
正如同古人曾经说过,火能带来生命,也会带来毁灭。
地面,在震动……
坦德望着地上震颤着的小石子,搂紧了怀里的索蕾。酣睡中的索蕾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她睁开眼睛,惶恐不安的看向坦德。
坦德摸了摸索蕾柔软的白色头发,看向带来震颤的那个方向。
同时发生的不只有大地的震颤,还有树木的倒塌声。
当空中掠起一群被惊动的飞鸟,佣兵团尚在昏睡的人也全部醒来过来。
西撒没有脱掉铠甲,他急忙起身出帐,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大,我们快走吧!有什么东西正在朝我们这边跑!”强尼担忧的抽出佩剑,四下张望着暂时还没有出现任何生物的森林。
西撒咬了咬牙,四下一看却发现斯图坦消失了。
“坦德小兄弟,斯图坦小姐呢?不管了!我们快走!老萨,帐篷不要了,立刻撤离!”
当所有人在十秒内就整顿好精神准备出发时,坦德却没动。
“坦德小兄弟?”西撒不解的看向坦德,“快走啊!不然我们会死的!发出这种震颤的怪物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坦德没有回答西撒,他看着愈发猛烈的震动,站起身。
“你觉得,震动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我们还跑的掉吗?”
“啧……”西撒咬了咬牙,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阵型!准备战斗!”
坦德说的话没有错,他们确实已经跑不掉。
佣兵团所有人都在害怕,因为地面的震颤程度已经让他们感觉到了颠簸,甚至有点站不稳的感觉。但西撒的命令配合上这些年执行任务带来的职业素养还是冲散了恐惧,他们组成了一个圆形的阵型,将抱着索蕾的坦德围在中间。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他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自己发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害全队全军覆没。
篝火仍旧燃着,西撒并没有选择将它熄灭。如若在现在熄灭了篝火,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在黑暗中面对一只可怕的魔兽。
震颤,似乎停止了……
那只魔兽似乎不再行动了……
忽然,东边的灌木丛里出现了一点动静。
所有人紧绷神经盯着哪里,老萨已经将箭搭在了弦上,一旦那只魔兽露头,他将给予一击必杀。
但走出草丛的并不是什么魔兽,而是一副狼狈模样的斯图坦。
“等一下,是,是我!”斯图坦双手举过头顶,慢慢的走出灌木丛。
“斯图坦小姐?”西撒惊讶的看向斯图坦,语气里透露着责备,“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但斯图坦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向西撒解释自己的失踪,而是用认错的目光看向坦德。
“主,主人……”
坦德安抚着怀里的索蕾,对着斯图坦点了点头。
坦德已经同意斯图坦说出这一切的始末。
“西撒先生,还请不要放松警惕!”斯图坦挤进几人围城的圈中,摆出了战斗的姿态,“那只怪物,还没有离开!”
西撒有些诧异,眼前这个浑身上下就连大腿根都写满了柔弱的小妞居然也会战斗?这就是有钱人的女仆吗?
不过此时的注意力放在这里显然是不明智的,因为斯图坦说过,魔兽还没有离开。
“斯图坦小姐,刚才你是追逐那只魔兽到这里的吗?”
“嗯!”斯图坦点了点头,接过老萨递过来的长剑,“那只魔兽和我见过的有些不同,它的身上挂满了亡灵,我的武器在插进它身体时居然被它吞掉了。”
“吞,吞掉了?”西撒咽了口唾沫,意识到了这只魔兽的可怖。
武器,是一个佣兵赖以生存的根本。如果失去了武器,那么就算是一个由极意境界武者组成的佣兵团,也不可能击败一只级别可能高达精锐的魔兽。
四周,静悄悄的。静的有些,让人发慌……
坦德始终保持着沉默,虽然他已经发现了那只魔兽的动向,但他并不想说出口。
在他的眼中,那只魔兽就如同一团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球体一般,在众人周围的树木中跳跃。
风,吹了起来,吹拂着树叶,发出一阵空灵的沙沙声。
忽然,一阵兵器破空的声音响彻,一杆亮银色的长枪从西方破空袭来,长枪的枪头直指老秃!
老秃不过是一个练武级别的武者,怎么可能反应过来这如此之快的一枪。眼看着这位秃头的大叔即将被长枪贯穿之际,一只有力的大手从人堆里伸出,紧紧地握住了长枪的枪头。
鲜血,顺着紧握枪头的手掌滴落。
这只手的主人,正是一言不发的坦德。
“我,我的武器!”斯图坦欣喜的将长枪拿过,紧紧搂在怀里。
“谢,谢谢!”冷汗,从老秃没有头发的头顶流出,死里逃生的他向坦德表达着他的感谢。
坦德仍旧冷若冰霜,“注意自己的位置,西撒前方!”
听到坦德呼唤自己的名字,并要求自己注意前方,西撒下意识的紧绷起精神看向前方。
然后……如同射出的箭矢朝他飞过来的,居然是一具胸膛里还燃烧着生命之火的亡灵?
这只亡灵似乎是被那只魔兽抛过来的,西撒高举佩剑,用力一劈,将这只被作为远程武器的亡灵拦截下来。
“咔!”随着不怎么动听的骨裂声,这只亡灵被应声劈成两半,散落在地上。
但这还远没有结束,这只被劈碎的亡灵被一丝如同影子一般的黑色物质给拉回了森林里,让这一切又变的不可知。
“该死!”老萨此时一脸阴郁,如此被动的局面不仅让他这个弓箭手毫无作用,长时间的屏息凝神甚至消磨光了他的耐心。
“冷静。”坦德的手臂摇晃着,他在哄索蕾入睡,“现在如果我们先沉不住气的话,那么情况就会越来越糟。”
“坦德小兄弟说的没错,我们要沉住气,对方只是一个没有脑子的魔兽,只要我们沉住气,它肯定会沉不住气的!我们是什么?我们可是赤红之刃佣兵团!亚剑联盟排的上前百的佣兵团!”西撒鼓励着众人,“我不希望失去大家任何一个人,你们都是我西撒的家人,你们他妈必须给老子活着回去!等回去了你们都是老子闺女的干爹!”
经过西撒的一番鼓励,原本萎靡不振的众人再度打起了精神。
这也让斯图坦对这个虽然日常里有些轻浮,但关键时刻却可以担得起大梁的汉子多了几分敬佩。
时间,在慢慢流逝。
果然如西撒所料,率先沉不住气的,是那只魔兽。
“哧……”
不知是什么东西将篝火熄灭,众人的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虽然佣兵团众人的视线被隔绝,但坦德和斯图坦的视觉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忽然,一阵骨架的咔咔声响起,一只身体上遍布骸骨的怪物猛的从树林里蹦出,张开一张布满獠牙的大嘴朝着强尼咬去。
这个时候,唯一反应过来的两个人只有坦德和斯图坦。但坦德怀里抱着索蕾,他不能出手,而斯图坦却害怕自己的武器再次被吞噬,也不敢将强尼推开。
因为强尼的身后,是自己的主人和小主人。
忽然,西撒猛的将强尼推开,自己用身躯堵在了那个缺口上。
“强仔!小心!”
“咔嗤!”
是……肉体和骨骼被利齿咬碎的声音。
鲜血,泼洒在了坦德脸上,和他怀里的襁褓上。
索蕾似乎感受到了西撒生命的逝去,向来不哭的她,发出了悲伤的啼哭。
那只将西撒杀死的魔兽叼起了西撒的尸体,快速退回了森林中。
“西……西——————撒!!!!”强尼哭泣着,他想站起来,但他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
一摊液体,在他的下半身蔓延。
“老,老大?”老秃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
但泪水,却早已快过了他大脑的反应速度,流淌下脸颊。
悲伤就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佣兵团众人的心中,索蕾的啼哭更是让几人的心情雪上加霜。
“我们,我们跑吧?”马克用颤抖的手推了推眼镜,“我们,我们分开跑!对,分开跑!总有人能逃走!”
“马克!”老萨咬着牙,紧紧的拽住了马克的衣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你忘了老大是怎么说的了吗?!”
望着老萨愤怒的双眸,马克癫狂的笑了。
“西撒怎么说的?”马克歪着头,用更加愤怒的眼神回敬给了老萨,“如果不是那个蠢货要留下,我们说不定早就逃走了!要不是还带着这个小拖油瓶,我们说不定早就逃走了!”
“马克!”被坦德救了一命的老秃听不下去了,他将老萨和马克分开,“这不是坦德兄弟的错,而是我们真的逃不掉!你也看到了,就那个速度,如果我们逃走的话,可能还活不到现在!”
“你这个秃驴,少他妈在老子这说风凉话!老子早就他妈看你不爽了!西撒死了你就想当老大了?!怎么?因为被他救了一命就变成他的舔狗了?”
“你!”
……
领导人的死亡,激发了整个团队的矛盾。
西撒就像是一只重量会变化的秤砣,而这只佣兵团则是一个天平。若天平朝那边倾斜,西撒就会跳到另一边,保持着这个平衡。
西撒死了,强尼陷入了失去大哥的恐慌中,另外三人的矛盾被完全激化。
那只魔兽却没有动,他是不是在暗中嘲笑着人类的愚蠢呢?
坦德低下头,轻声哼着自己编的摇篮曲,安慰着逐渐停止哭泣的索蕾。
“你唱你妈呢!”马克突然狠狠地推了坦德一把,脸上满是憎恶,“就是你,还有你怀里这个小畜生……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也不会,也不会……”
坦德看着马克,笑了。
笑的很诡异。
“你再笑!”马克见坦德笑了,气急败坏的举起长剑,朝着他怀里的索蕾劈去。
“噗嗤……”
又是鲜血迸溅……不过这一次,是坦德的冰刀插进了马克的胸膛里。
马克高举的长剑的手,愣在了半空。
鲜血,顺着蓝色的刀锋滑落。
索蕾,又哭了。
孩童清脆的啼哭仿佛是为马克送行的悼词。
“咕?”潜藏在黑暗里的魔兽歪了歪头,不解的看向这群不知在做些什么的人类。
“马克……”老秃和老萨闭上了眼,不愿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就算血腥已经看过了很多,但,但是这曾经是自己的兄弟啊……
“打起精神,如果不想死的话。”坦德神色凛冽,他踹了踹仍旧坐在地上啼哭的强尼,催促他站起来。
“握紧你的剑,强尼。你要完成西撒最后的愿望。”
“最,最后的,愿望?”强尼不解的抬起头,双眼充满迷茫的看着坦德。
坦德点头。
“西撒最后的愿望,是让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