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名刀

关灯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那日晚些时候,白泽收了刀,想着回去清洗一下,再吃点什么。太阳已经西下,而白泽今日的成果,不过是能够举起“灼岩”五分钟。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得了它。白泽摇摇头,旋即不再去考虑这些。他所能做的只是一点点前进,直到寸步难行为止。

当白泽踏入天守阁,他不由得一愣。原本空旷的一层,已经有人在进进出出,踏在地板却不发出半点声响。华美种服将他们的身形遮掩,层层叠叠,艳丽图案交错着耀眼。来往的是无一例外的美人,外貌却各不相同,几乎个个都渗出一种异样而特立的美感来。只是妖冶也好,清纯也罢,在他们的眉眼间,似乎总晕进去某种相似的神气来,仿佛是用同样的笔锋勾画。

白泽挑挑眉,从正中的走廊穿过,黄色的纸质拉门被他抛在身后。美貌的少女与少年,便向他躬身示意。

白泽只是好奇,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直爬上顶楼,绕过会客的房间,直接进了最里的内室。白泽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门术的联系似乎愈发紧密,到今日为止,自己甚至能够轻易察觉夫诸的位置,简直就像某种心灵感应。

最深处的房间,是夫诸的寝室。那里用了明黄纸门,壁龛挂了大幅经文卷轴,又摆了黑色大漆的刀架。然而那里是空缺的,似乎少了本有的装饰。屏风是黄色为底,绘上仙鹤图案。一旁的高烛台上,红烛不过微微地燃了一点,然而现在天还未暗,若不是这房间太过阴晦,远不用点上蜡烛的。

夫诸此刻正跪坐在木案前,用羊毫细笔点在白宣,缓慢地勾描着什么轮廓。他黑色的睫毛垂下去,柔软地搭在眼角,把微微移动的深蓝眼瞳遮盖。碎发盖过耳廓,又搭上脖颈。烛光混着夕阳残影,从背后铺展过来,将夫诸的轮廓模糊。他此刻只着一件白色衬衣和一条黑色长裤,别那件祖母绿的别针。他的装束太过朴素,以至于和华丽寝室无法调和。

白泽探了探身,去望他画的东西。那分明是个少女,用墨色寥寥数笔勾勒。然而就在这简练的行笔之间,却能望见难以言状的温婉凄美。宣纸加了金箔,反倒给她添上几分莫须有的妩媚。

“好漂亮……”白泽低声赞叹,夫诸却置之不理。他凝视着自己笔下的画,终于摇了摇头。

“不行,我画不出来。”夫诸这样自语,眉梢不自觉地微蹙。他抬手拈起一旁的翡翠刀,将那少女的图像四方割下,又团成团。

白泽看着夫诸将那东西随手丢掉,视线移到地下滚落的一圈纸团。他瞥了一眼夫诸:“你这是……在画纸人?”

夫诸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他搁下笔,五尺熟宣已经被他糟蹋了数张,简直抵得上其他所有纸人的用料,只他因为画不出心仪的人。然而他那时拍下了五十张的白宣,现在挥霍起来倒也轻松。

夫诸抬手理了理碎发,才去回白泽的话:“嗯,之前弄到了不错的宣纸,很适合做纸人。”

白泽从一旁抽了个软垫,盘腿坐在夫诸身前:“楼下那些也都是你画的?”

“不过是些随手的东西罢了。”夫诸轻拍一下手,便有纸人打开拉门,跪行到夫诸桌前,来收拾这里的狼藉。

白泽看着那神情呆滞的少年,伸手去抚摸他柔软的脸颊:“好像活的一样啊……”

“和活的差远了吧。”夫诸从别针里抽出一根烟,又翻出银色的打火机,蹙着眉点燃香烟:“都是些没有感情,空有一副皮囊的东西。”

白泽不去回答,夫诸也陷入沉默。只有青蓝色的烟气在薄唇开阖间吐出,弄得满屋满室都朦胧着发苦。

纸人收拾之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白泽听着夫诸的呼吸,听那夹杂在吐息中的倾吐。烟气呛入白泽的喉咙,他只觉得胸口发闷,咽头微痛。

明明吸烟是这样难受的,他为什么沉浸于此?白泽半眯起眼睛,隔着飘渺的幕,去打量夫诸。

在失神的片刻里,白泽察觉到,脖颈契约的印记,传来融入血脉的轻微抽搐,又一点点揪紧。

那是感情,沉默的追忆与悲哀。

白泽在夫诸那里待了近半个月,每天练练刀法,日子过得倒是清静。夫诸对他不加干涉,随着白泽的性子,让他来就是了。

只是,白泽对于那把灼岩刀,至今也无法掌握。他原本的两把佩刀,是狧狼离开蓬莱前所用的直刃棠横刀,相较普通横刀,已经是相当厉害的重刀。然而和灼岩比起来,那两把无名的长刀就什么也算不上了。

一米左右的横刀,通常已被成为棠大刀,白泽最初的两把横刀便是如此。灼岩的长度却足有五尺,是先前双刀的一倍半。这样的长度,简直有些不像白神势力区的刀,而更接近黑神势力区的野太刀了。若是把狧狼的长刀“灼岩”和“焚云”拿出来看,那明显不能算是入流的唐刀。然而它们有着狭直刀身,有着小镡和长柄,除却过度的刀长之外,也与正统棠刀无异。

狧狼的刀法,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至少在涿鹿之战结束以前是这样。白泽得了狧狼亲传,然而他的体格并不适合。和狧狼的刀一样,他的刀法一样是野路,入不了流。只是狧狼本就身负盛名,于是他的刀法也一样被称得堂皇。把双手棠刀用作单手,并且那刀并不合规格。再加上狧狼冲撞一般的打法,若是换做别人,恐怕要被界内看做异类。然而狧狼不同,他的战斗太震撼,以至于使用棠刀的流派,在他出现后多了双刀流。

白泽其实很明白,团长的刀法只有他一个人用得了。自己不可能将那套霸道的刀法照搬,狧狼也不曾一板一眼地教。自己学来的,已经和狧狼使用的刀法不同,是经过为自己的体格所改良的。白泽能够借助身体的柔韧性和速度制胜,能够靠着相对小巧的身形占据先机。

然而“灼岩”,仅凭柔韧性和速度,是无法控制的。能控制它的只有力量,压倒性的力量。

那是白泽所不具备的。

白泽这样的身形,从一开始就注定不能使用蛮力。他的骨架太小,身高也不够。纵使拥有紧实的肌肉,也不能用出多么巨大的蛮力。为了弥补这一点,白泽将自己的爆发力锻炼到极致——换句话讲,他只能全力战斗很短的时间,最多不过数分钟。

白泽深知,和团长比起来,自己弱小得可怜。

但是没关系,只要自己比其他人强,比除了团长大人之外的其他人强,自己就能够站在团长身边。

白泽这样相信着。

这段时间的练习,实际并无进展。白泽也清楚,这么短的时间怕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然而直觉告诉他,自己走进死路去了。白泽摇摇头,他索性不再去想这件事,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那天傍晚,白泽把灼岩收起,想着回天守阁里去。夫诸在六层安排了白泽的房间,又指使纸人服侍。白泽在夫诸这里,可以过得很舒坦。但是他总安不下心来,陌生的环境令他焦躁,白泽更想回蓬莱,回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在白泽即将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什么来。夫诸在先前托付给自己一把刀,白色的野太刀。

那东西应该就在水晶珠里。白泽用妖力试探,旋即释放而出。那把白色的长刀落在白泽手心,他去掂量,才察觉这把比“灼岩”还要长的刀,到底轻到什么程度。

白泽试着将刀刃抽出,橙红光影在薄刃反射投照,刺入白泽眼底。他蹙着眉把眼睛半眯,错开日光,去打量这把漂亮到动人心弦的长刀。白刃发寒,纵使柔和夕阳将色泽流上一层暖,也无法掩盖其间四溢的锋芒。

白泽还记得夫诸将它交给自己时,眼底隐藏着怎样错综的情感。

他一点点褪下刀鞘,借着逐渐红艳的日光,那极长的锋刃上面,被映出一条锐利的线一样的闪光。刀身细薄,带着横刀所没有的弧度,向下微微弯曲。

大快刀天一月,削铁如泥。

比起刺,这把刀更适合砍。

白泽忽然发现,自己简直有些被它吸引了。这是怎样的一把刀,若说灼岩是霸道,那它简直有些妩媚了。

妩媚而清高。

白泽站起身来,纵使他不曾用过太刀,纵使这把刀比灼岩还要长,超出了他的身高。白泽也迫切的想要尝试,尝试挥动它,尝试占有它。

这是一把双手刀,一把那样轻的刀。

白泽用握棠刀的方式手握太刀,他缓慢地阖上眼,似乎只有排除视觉,白泽才能感受到自己究竟在把持什么东西。微弱的风从他周身流过,绵延着骚动耳廓。

夕阳将沉,东边换上渐盈凸月。深蓝染着整片东空,与西方火烧的橙红在中天相交浸透。深蓝向上,一点点变成发白的浅蓝,而橙红则化成带黄的弱色,二者渐变,互溶于蓝色天空。白色升月仿佛透明,虚幻着映照,与对立的落日呼应。

日月同辉。

白泽动了。他原本将刀横在身侧,此刻已经踏出一步,做出的动作竟是狠戾劈砍。白泽没有丝毫保留,他将全身气力灌注在这一击,锋锐难当。肌肉在一息之间狠狠绷紧,把身体带得向上。手臂打直,那把刀被白泽高举过头顶,又向前飞快地挥下。刀刃撞在泥土里,溅开崩碎的土块。

从刀刃下方蔓延开来的,是龟裂的大地。裂纹足有一寸宽,在白泽双脚之间打开。沿着那裂纹爬走的,是细小的开裂痕迹。

白泽喘息着,他并不疲倦,思想和身体一起战栗,他到此刻才缓慢地睁开眼,望着脚下黑色的裂纹。

在失去节奏的呼吸中,白泽听着自己的心跳。嘭咚。嘭咚。一下下响在耳边,打在胸口。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热门推荐: 江湖遍地是土豪 长夜余火 [综港剧]沉醉不知归路 都市超级医仙 苗疆蛊事 从零开始的次元魔女 我建的城都变成了大佬 [重生]活该你倒霉 无上神帝 鉴宝神医
相关推荐:龙吟记我与恶魔阳官判穿越之掌中仙神明案迷云庄秦悬疑短篇集破碎世界魂将悲歌暗黑天缔结·天使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