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对！！镜子里的不是我，镜子里的人不是我！！！他只不过是凑巧和我一样被蛇缠住了而已，镜子里刚好也有一条蛇……”不愿承认，不能承认，如果在这里开口承认自己不是罗布斯，那一直以来在海底徘徊的我又是什么呢？事关存在危机，我是绝对不会承认镜中的人就是自己的。

“你在逃避，你在害怕！”肩膀上的头颅依然不依不饶，“你好好看看镜子，镜子里的人是谁，你，还有我。”

“镜子里的那个一定是幻象，是你制造出来骗我的对不对……你看这个世界总是是发生奇怪的事情，镜子照不出真实的起情况也是很常见的。”继续否认，脑子拼命运转着，我想要找到合理的解释。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认为自己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呢？”头颅继续开口揶揄道，“该不会是你这个海底淤泥都容不下的废物，精神分裂的原因吧？”

“不是的，我是……”无法开口回答，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有了“我是罗布斯”这样的认知。

“我来替你回答怎么样？”头颅笑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是我！”

“不，这不可能。”反驳的声音小了下来。

“只是你一直躺在海底的淤泥中，每次睁开眼便看着我，所以你自认为自己是罗布斯罢了！”

“不会的，你在骗我。”我努力思考着，想要找出反驳那个头颅的证据，“我就是罗布斯，不然的话，我又怎么会有自己过去的记忆？我记得自己的父亲，弟弟，母亲，还有杜宾，还有在情报机构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情。”

这句话说完之后我自己也长舒一口气，对，记忆不会说谎，这个可恶的头颅休想再欺骗到我。

“你的记忆，一开始就是假的。”头颅晃了晃脑袋，一脸遗憾地告诉我说，“说到底，在这个地方，现在，除了你自己的主张，还有谁能为你的记忆作证？你能告诉我吗？另外如果我再告诉你，你的记忆是由某人创造出来的，你又会怎么想？”

“记忆是被创造出来的？”我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原想逃避这一可能的事实，于是本能地想迈开腿退后几步，可我忘了自己已经被巨蟒缠绕住的事实，于是这样一来，一个趔趄，我便和巨蟒一起，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由于是面部朝下的，我因此还吃了一嘴巴的泥。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仍然在极力反驳头颅在我耳边叙述的观点。

“不可能的，记忆不可能被创造，我熟悉魔法，没有人能够篡改人脑中的认知，所以我所经历的一切一定是真的，你一定是在骗我。”反驳头颅之言并不是关键，我现在要做的，是要让自己相信这一切，否则我就真的会出现自我认同危机。

“你在说什么呢？”头颅的声音显得更加妖异，他就像真正的蛇一样冷血，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击碎我心中那脆弱不堪的希望。他对侧着脑袋，强行进入我眼角的余光中，然后逼迫动弹不得的我和他对视，之后笑道，“连记忆不能被创造这个认知，都是我传输给你的呀。”

“！！！”

“你想一想，之前你在淤泥中，一直看着我，就认为自己的样貌和我一样，这难道也是你所经历的事情吗？”

“可我确实……”

头颅不给我丝毫喘息的机会，他接着继续说道：“认定我的脸和你一样，是罗布斯的人是你并不是我；而你当问我是谁的时候，我也告诉过你自己是罗布斯对不对？”

“对。”虽然很难开口，但我处于虐待的快感而拧下头颅的事情是毫无疑问地，所以在这里我带着一丝愧疚点头承认了这一事实。

“可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呢？反而对可怜的我做出如此暴力的举动。最后还给我起了那么一个难听的名字。”

“因为，因为我才是罗布斯呀，世界上不能有第二个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深感自己罪孽的深重。确如头颅所言，我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对和我同在一个地方的伙伴施与了虐待，失手将他杀死之后还做出侮辱尸体的行为，我真是世界上最恶毒的人。

“这样也算理由吗？这样就能让你有权利杀死我吗？看着我！”

在头颅的怒喝声之下，我应声睁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变得扭曲异常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害怕了，我感到深深地悔意。

“道歉有用的话世界上还要警察干嘛？”头颅丝毫没有接受我道歉的打算，他只是更进一步，更加严厉地谴责我的行为，“你因为自以为是，虐杀了一直陪着你在海底，一直试图和你交流，一直想和你成为朋友的人。原因仅仅是因为你认为自己觉得自己是‘罗布斯’。我问你，先不论你认为自己是罗布斯这件事是真是假，就你这样的人，有什么权利成为‘罗布斯’？有什么资格成为‘罗布斯’？你扪心自问，‘罗布斯’会是像你这样的人吗？”

头颅的声声质问发人深省。的确如他所言，我是不是“罗布斯”这件事，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我根本就不配成为“罗布斯”。

我这样的，因为嫉妒和自私，杀害自己朋友的人，根本就不足以成为“罗布斯”这样的存在。另外刚才头颅也已经说了，我的记忆其实很有可能是创造出来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就明白了，我可能本体只是海底的淤泥而已，因为日久天长，而产生了自己的意识。看着对面被封印于黑暗中的“罗布斯”，我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我对他的好奇心以及仰慕之心使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他。因此，“我”的意识便应运而生，所以我才会对自己是“罗布斯”这一点感到深信不疑。现在回过神来想一想，我不就是一坨肮脏的要死的，腐烂发臭的淤泥罢了。

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头颅，得到了头颅的认可。他似乎很高兴我认清了自己的本体，并且也十分大度的原谅了我先前的无礼。

“真是大度的人呀。”我从心底由衷地感到钦佩，“也许这就是真正的‘罗布斯’的魅力。”

最后在头颅，也就是‘罗布斯’的指导下，我明白了自己的归宿，所谓尘归尘，土归土，我只有回归自己的本质，才能得到永恒的安详。

蟒蛇不再缠绕我，镜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溶解，我感到自己正在回归我母亲的怀抱——淤泥。

“啊，这样，我就没有了遗憾了呢。”

这是我最后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