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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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梁和苍舒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正殿那边,破音还未断,却又传来一阵慌乱的惊叫。

“快走!”徐梁率先踏步朝那边走去。

苍舒连忙跟上,才到大殿门口,就见一名内侍从中跑了出来。而站在门外的几名仆从见到徐梁,连礼仪都顾不上,急忙的禀报道:“世子,玉公主她……”

徐梁驻足在门前,苍舒已经被殿内的情景惊呆。只见众臣皆已起座,而围在中央的假邓玉已经倒地不起,双目圆睁,七窍流出黑血,皮肤发紫,身体已无起伏。死状颇为惊悚,让人此刻已然记不起她生前的倾国之貌。

“玉,玉儿……”徐梁声音发颤,迈过门槛两步跑到假邓玉的尸体旁。

“世子……”苍舒拦不住,只好也跟上前。

徐梁跪在地上抱起假邓玉,主座上已经吓傻的卫侯指着徐梁问道:“怎,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弹奏得好好的突然就吐血了?”

“这倒要问问你们了!”徐梁咬着牙,抬起愤怒的双眼直视卫侯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我?”卫侯一愣。

吕璞抢过话道,“世子息怒,公主如此情况与我等君臣上下绝无关系。内侍已经去传唤御医,兴许还能救起公主,请世子……”

“她已经死了!”徐梁冲吕璞怒吼道。伸起手上沾染的黑血,示意众人,说道:“来时无恙,入席之后便中毒吐血,你还敢说此事与你们无关?”

此时的卫国君臣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焰,只会极力否认,七嘴八舌一通辩解。除了吕璞一人,他在随着众臣行礼请求徐梁冷静时,双眼却是抬起的盯着苍舒。

苍舒不用猜也知道了这一出,亦是徐梁准备好的大戏。从开始到现在,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而眼前形势严峻,徐梁仍在咄咄逼人,这看似一场毫无胜算的挑战,让苍舒再怎么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都会在某一刻忍不住露出慌张的神色。

徐梁抱着假邓玉退到门口,对卫侯说道:“邓玉公主枉死卫国,此事我必追究到底。你们就等着我徐国大军挥师复仇,血洗宫城。在座的一个都跑不了!”

在场的卫国人全都吓傻了,他们全然不知自己是如何背上了这么一笔糊涂帐,但他们知道,徐梁不是在开玩笑,他做得出来。而且此事若传扬出去,就连邓国都不会放过他们!

“走!”徐梁高呼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拦、拦住他们!”卫君有如突然清醒过来一般,伸手大喝道。

殿外的几名禁军立刻手执刀戈围住了大门。

“冲出去!”徐梁一声令下。八个仆从立马四四分开,与围上来的禁军交上手。

“别动手!”卫侯激动的大喊道。但外面的禁军精神正处与对战的紧张状态中,哪听得到这般柔弱的声音。

众臣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徐梁高声大喝,“卫君想杀人灭口不成?”

卫侯被内侍官掺着踉跄走下主座,吩咐左右众臣道:“快让他们住手,不能枉坐这不实之罪啊!”

众臣却有些犹疑,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君上,事已至此,不管公主是何人所杀,我等都已难脱干系,不如扣下徐梁迫使徐国谈判!”

“这……”卫侯一时无言,低下眉眼,细思此人建议。

殿外,各处禁军都在往这边集结,八个仆从从禁军手中夺了兵器,将徐梁与苍舒保护在身后,一路退向偏殿。

“大人接剑!”一个仆从向着苍舒抛来一把刚抢来的长剑,苍舒伸手接过,横剑护着徐梁。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苍舒问道:“如此境况,臣倒乐见世子能有力挽狂澜之计!”

徐梁看着死不瞑目的假邓玉,沉稳道:“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君且看我如何覆雨翻云。”

“敌军太多,请世子和大人前往偏殿内暂避!”一仆从说道。

“活捉徐国世子,不得有半点伤害!”吕璞领着增援部队一路快走而来,命令不断被重复,即是喊给前面的十几个禁军听,也是对徐梁等人劝降的一种手段。

仆从关了殿门,合上门栓。禁军也不再强攻。徐梁等人现在已经是笼中之鸟,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吕璞指挥着禁军将偏殿四面围困。徐梁将假邓玉的尸体放置在一张卧榻上,为她合去双眼,心中不免生起几分伤感。他在主殿内的愤怒并不是演戏,只不过那段情绪针对的,是他自己。

门外响起吕璞的声音,“世子,苍舒大人。我主并无伤害你们的意思,只要你……”

这种苍白的说辞让众人不屑一顾。几个仆从商量了一下各自把守的位置后便散开。

“嘭!”苍舒把剑往桌上一放,力道有些收不住,惊扰了徐梁独自悲伤的情绪。

“说吧,你的计划。”苍舒冷冷道:“现在也没有必要再瞒着我了!”

“计划已经实施完毕。”徐梁转向苍舒说道:“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啊!”

苍舒情急之下,双手猛的抓住徐梁的肩道:“你想仅凭你那手下一百来人就跟整个信都的军队开战么?就算搭上邓国送嫁的几十人,也根本毫无胜算啊!”

徐梁一手握住苍舒的手,将其拿离自己被捏得发痛的肩膀,淡然的说道:“倘若,那一百来人,皆是武魂甲士呢?”

苍舒双眸闪动,双手不自觉的松了下来。还没等他开始冷静下来思考,徐梁又补充道:“包括卫国招募的那二十多名在野的甲士,也都是我早就安排好的内应。”

门外吕璞还在不厌其烦的劝告,但苍舒耳中只听得到徐梁的语音。“只要他们能一举攻占宫城,控制住卫侯。整个卫国的军势都会土崩瓦解,这场仗,我早已胜券在握!”

苍舒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不禁笑叹。枉他自认相人有术,但这一路来,他却从未察觉那些随从会是甲士身份,而且他也从不知道,原来徐国已经暗中积攒起一支如此庞大规模的武魂甲军。

“居……”一道尖利之声划破长空。苍舒和徐梁自然的望向窗外,虽然只能隔着窗布看到凌乱交叠的人影,但却能清晰的听到他们在惊叫。

“楼上有人在发令箭啊!”

看着夜空中闪亮的火信,吕璞焦急的拍着门道:“世子殿下,您若要拼个鱼死网破,那下臣可就真的救不了您了!”

门被拍的巨响,徐梁轻笑,听着吕璞大喊:“苍舒大人,快劝世子开门投降,咱们尚有商量的余地。不然,我军只能破门而入了!”

“当当当当……”一阵急促的警钟响起,完全盖过了吕璞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有人大喊:“宫中有人反叛了!”

“谁,谁人反叛?”

“是君上的亲卫队!”

“武魂甲军?!”

苍舒看着得意的徐梁,面色从紧张变得平静了。蓝白色的灵质光芒照耀在他的脸上,他微微闭上眼,轻笑道:“你赢了!”

“破门!”

“砰!”几个禁军用身体撞开偏殿大门,定睛看见的景象却让他们吓得忘了要逃。

吕璞愣愣的看着挡在苍舒徐梁身前的八名武魂甲士,口中痴痴的念道:“被算计了啊!”

吕璞不多想,转身就往回跑。身后那些闯入偏殿中的禁军全都被打飞了出来,“撤退,全部撤回去保护君上!”

吕璞转身朝士兵们嘶吼道:“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禁军当即从偏殿撤退,护着吕璞往主殿方向移动。八名武甲士也不追击,只管守住偏殿大门,守在徐梁身边。

徐梁和苍舒登上顶层阁楼,虽然不及主殿楼高,但也能俯瞰这座宫城的情势。

外面,徐国武魂甲军已经打入宫城,四门皆破,禁军以血肉之躯奋力抵抗。里面,二十多名倒戈的亲卫队,连同已经披甲的两名马夫正在永巷猛攻中门,同时还要阻截前来增援的部队。

杀喊声响彻天际,时不时有灵光撕破长空,化成箭雨倾泻而下,试图将拥挤的军阵击散。近卫组成盾墙以暴力相抗,为紧随其后的前锋打开突进的道路。疾风之劲的长枪贯穿所见之敌,热血侵身而一往无前。

如此震撼山河的气势让心志不竖的人精神已然崩溃,呆滞的双眼惊慌的看着身边倒地的战友,死掉的和没死成的,都在尽力的向他展示着什么叫痛苦。手中的长枪似有千钧之重,难以举起。对方的武魂甲士奔袭于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当他们冲到自己面前来时,恐惧的心理在这一刻反而骤停,这算是平静吗?反正当感受到兵器刺入身体的时候,他会觉得,这样也好,终于不用再害怕了。

而那个杀掉他的人并不会多看他一眼,在抽刀之后又会急忙去索下一个同袍的性命。可他的双瞳中,却在气息了断时,将那个人的身影永远的定格在那一瞬间。

“杀……”

“全力守住内宫前门,巡防卫的援兵已经到了!”禁军都尉对身边的部下高声叫喊道。

苍舒遍观眼下局势,外宫武魂甲军虽然攻势凌厉,但苦于人数上较少,在攻入四门,杀到听政殿后便再难破开禁军的防御阵形,而且渐有被反锁在阵中不得脱的危险,而且更要命的是信都的城防卫队也已赶来,让其攻守都陷入艰难之境。永巷这边的情形更加不堪,虽然成功打开中门,但却遭到内外的守军合围,狭长的空间被不断压缩,远攻甲士也很难发挥破敌的作用,一伙人只能围聚拢防御。

形势,似乎对卫国军方面更有利了。

但徐梁表情依旧从容,苍舒分析中也已猜倒,他的布局已经完成,这看是不利的情形,实际上确是最有利的。

“整个信都的军队都集中于此,是时候了结这残局了吧?”苍舒问徐梁道,“世子?”

徐梁一笑,“这得看天,是否愿意站在我们这边了!”

禁军都尉不禁大笑道:“武魂甲士又怎样?!军阵合围,杀光他们……”话音还未落地,只见一道火龙自宫外腾空飞起,在夜幕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朝着此地而来。都尉不可置信的呢喃道,“这是……”

徐梁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道,“来了!”

苍舒抬头望去,眼见火龙一头扑向外宫的禁军阵中。

“轰!”

巨烈的爆炸恨不能震散人的三魂七魄,士兵们被溅开的火石击死击残,还有被大火裹身的人在撕心裂肺的痛叫着,滚地翻身想要扑灭火焰,却最终只能在扭曲中咽了气。

“果然啊。”苍舒轻呼一口气,看着从四方城墙上再度飞起的十数条火龙一齐冲向宫城。“强攻宫城只是诱敌之计,占据城墙这一至高点才是你的最终目的!”

“轰隆……”火砲不断在宫城中炸开,士兵们避之不及,死伤惨重,更因自乱阵脚而相互践踏。武魂甲士们则在第一发砲弹落地后便退向宫墙角落以自保。

“现在还夺取了砲机,胜负已经越来越明朗了啊。”苍舒也不得不称赞道:“世子之军略,臣算是见识到了!”

徐梁对苍舒笑道:“这些都不足道哉,最令我快慰的,唯有看到你现在这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已。”

火砲仍在不断发射,将宫城变为一片炼狱。宫墙倒塌,殿室倾覆,士兵在火场中疲于奔命。

“这件事情,世子为何偏要瞒着我?”苍舒直视着徐梁,哪管外面烽火连天。

“若连你都看不出破绽,那此计并必定成功无疑。”徐梁走近苍舒说道:“我打这场仗,只是为了赢你!”

徐梁食指戳在苍舒心门上,得意之情不言而喻。

苍舒无奈的笑了笑,后退一步,向徐梁拱手深行一礼,道:“臣,甘拜下风!”

长夜未尽,硝烟弥漫全城,让那些局外所见之人不明就理,却又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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