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次的预言，符号像一支打开的棺材里爬满虫子。宋扬寻遍博物馆所有角落，没有线索。实在解读不出来，只好带着拍摄的图片和视频，来到距离博物馆不远的市图书馆寻求答案。

《古代埃及简史》：图坦卡蒙，公元前1341年至公元前1323年，古埃及新王国时期第十八王朝第十二位法老，九岁君临天下，十九岁因不明原因暴毙……1922年，图坦卡蒙坟墓被英国考古学家霍华德·卡特及其团队最先发掘，轰动一时。最早进入墓室的人相继死亡，当时媒体界结合神秘墓志铭文，将其渲染成为“法老的诅咒”，后影响至今……

《金字塔密码》：墓穴位于埋葬法老的“国王之谷”的峭壁下，由四个墓室组成……这座金字塔的传奇，就刻在墓主人墓室入口处，“谁打扰了这位法老的安宁，死神之翼将在他的头上降临。”……这幽深陵墓的另外一处也有写到，“任何怀有不纯之心进这坟墓的，我要像扼一只鸟儿一样扼住他的脖子。”

《世界未解之谜·历史篇》：1922年11月5日，英国考古学家霍华德·卡特找到了开凿于断崖底下，位于拉美西斯六世的陵墓之下的墓穴。在卡特的合作者卡纳冯赶到后，他们一连打开了两道门，无数的奇珍异宝让所有在场的人为之惊叹。第二年的2月17日，第三道门被发现了，在这里，他们打开了图坦卡蒙无比豪华的棺椁。也就是在这里，卡特发现了一个用黏土做成的匾额，几天后这个匾额上的文字被翻译出来了……从此，图坦卡蒙的诅咒如同病毒一样，从远古阴影中向世界扩散开来。数十年来，凡是敢进入法老墓穴的，几乎应验了那神秘的咒语，不是当场毙命，就是不久后染上奇怪的病症在痛苦中死去。……若说是霉菌，陵墓掘开后空气流通，霉菌微尘不久就会逸散，不可能持续多年。三千年前的咒语，至今无人解开。

《埃及考古档案揭秘》：……该表演于1828年在伦敦皮卡迪利剧场公演，25岁的女作者韦布疑因此得到灵感，创作了小说《木乃伊》……1869年，奥尔科特写了短篇故事《金字塔迷途记》，又名为《木乃伊的诅咒》……直到1923年，法老王图坦卡蒙的陵墓被开启。著名女小说家科雷利把两者联系起来，耸人听闻地说：“任何乱闯封闭陵墓的人都会遭受最悲惨的惩罚。”……最早进入法老王图坦卡蒙陵墓的卡纳冯勋爵，在两周后暴毙，由此“法老的诅咒”开始登上世界大报的头版……其实，该陵墓开启时在场的26人中，只有6个在十年内相继死亡。世界上只有已知和未知，不存在神秘；法老的诅咒，不过是一种负面能量。

……

图书馆的阅览室里，安静地似乎只剩下纸页演奏的轻音乐，而没有人的多余的声响。大家都低着头，感受二维乳白色纤维面上具有指代性的符号堆砌出一维的时空，并在思考器官中创造出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四维世界。

偶尔看得累了，宋扬抬起头，观察四周读者，既练练推理，也换换头脑。有时候根据选择的书籍，大致可以知道读者喜欢什么类型的读物，以此再来推理他的性格，甚至是职业。比如三点钟方向靠近阅览室门口的一位中年男性，满头白发显然不会掩盖他那饱满的精神，在他桌面前堆着两本书《中国刑事勘验年鉴》和《微表情心理学》，再结合他手上拿着的《中国法制周刊》，不难推断出他为执法机关工作；在七点钟方向不远处，一位老人从座位起身归还一本《埃及》的旅游指南手册，应该是对地理和旅游比较感兴趣，没准年轻时还是一位教师；正前方有一位青少年，拿了一堆毫不相干的作家的文学书，然后每一本都没有认真看过半分钟，显然内心比较浮躁，没有完全沉浸下来，多半是为了赶假期作业的初中学生。

“这个样子，假期作业又有什么意义？”

恍然间，宋扬觉得有些头疼，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存在着某种令人感到恐慌的物质。“总不会是……法老显灵了吧……”宋扬只是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没有敢说出来，继续低头查阅资料，虽然在这个区域的读者并不是很多，而且座位的距离也挺远，即使说了什么，一般人也不会听见，更不会在意。随着“物质”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宋扬忽然感知是鼻子最先发现了什么。

一种气味。

宋扬觉得这种气味不应该出现在图书馆里，他放下图书，朝着气味源头寻去。气味浓度越来越大，一连串事物在宋扬脑海里，浮现又重组。1:46 S

不开心的，不喜欢的，难闻的。

远处有一位男性读者注意到宋扬朝着书架走去，赶紧放下书本，很快离开了阅览室。气味开始占据整个鼻腔，宋扬感到气体具有刺激性，因此不得不放缓脚步，用袖子挡住口鼻。

难受的，发臭的，恶心的。

这气味让宋扬唤起部分熟悉并与之相关的记忆，他觉得有必要在脑海里迅速检索、筛选、组合这些信息——蒜、臭鸡蛋、厨房、硫、碳氢化合物……

刹那间，宋扬找到了它。

“乙硫醇！”

然而随着气体浓度越来越大，图书馆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头晕、反胃，即便后退数十步，宋扬的胃也开始有些忍不住了。

“有毒气泄漏！你们快离开这里！”宋扬对图书馆里叫喊道，并一边冲出图书馆，一边拨打了急救电话和消防电话。然而，阅览室里没有人因为一个大学生无关紧要的“恶作剧”就分散出注意力，直到自己确实也被那气体全面袭击，才知道“上当”了。

气体以中等风速很快向六方扩散蔓延，图书馆里四楼上下的群众连忙下楼，轻的头晕或者头痛，严重的呕吐不止，而事发楼层的部分读者因来不及逃离，吸入过量的乙硫醇气体，导致中枢神经麻痹，昏倒在地。

四分钟后，区巡警大队赶来衮州市图书馆，配合早已赶到的消防武警官兵和医生抢救了这些伤病人员，并拉起警戒线控制住案发现场的险情。现场位于图书馆2座二楼的F区，这里专门存放着有关古埃及考古资料和历史文献的书籍。穿戴着厚重的防化服的消防员们，仔细排查气体的有关来源，他们找了半天，最后终于在堆满历史书籍和参考资料的书架顶部，发现了一个安了定时装置的容器。

一个小时的时间，消防官兵才用变压活性炭装置吸附完现场残留的毒气，在记者和群众的围观之下，巡警队队长将案情上报给市局刑警队。

“你知道这是什么气体吗？”

宋扬自信地回答道：“当然知道，这是乙硫醇，世界上最恶心的化学物质，具有强烈刺激性气味，只要空气中超过每升零点零零零二时就能闻到臭味……”

刑警队长质问他：“看来做了不少功课啊！我问你，为什么是你最先跑出来？为什么有人看见你曾经靠近F17书架？”

宋扬双手插入裤包：“你这是怀疑我呀，其实你没有怀疑我的必要，因为我没有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我来图书馆是有原因的，你可以好好听我解释一下吧，只要你听了我的解释你一定就会对我有新的认识，本来事情说来话长，看在你怀疑我的份上，我还是长话短说吧……”

“来人，带走！”宋扬被送上警车。

为了不影响其它客机的正常飞行，故障客机停在机场边上的检修区，许多航空、飞行技术专家拿着设计图纸，像一群侦探聚集在一起，在偌大的飞机下进行紧急的讨论和分析。

戴上塑胶手套，穿上鞋套，刚进入驾驶舱不久，姚宏兵就一眼发现了滚落在地面的不锈钢保温杯。“法医说，尸体有可能长期口服毒物，你说，这会不会就是杀害死者庞天行的凶器？”姚宏兵将保温杯放入物证袋里，递给身后的现场勘察员小宁，小宁夸赞他：“姚队，您眼神真好，我还没怎么发现其它线索，就被您抢了头条啦！”姚宏兵笑了笑：“哪里哪里，我也就是眼睛好使，在部队里他们给我起个绰号，叫“千里眼”，其实也只是比他们更快发现目标而已！”

“姚队，您这么厉害，为什么离开部队呀？”她这么好奇问了一句，谁知竟让姚宏兵沉默了许久。

“我……我受伤了……喜欢刑侦……”断断续续了几句，感觉说不下去，他又继续埋头搜查线索。

小宁也似懂非懂地转身搜查。

工作了一下午，姚宏兵等人回到公安局，刚进入公安局门口，还没坐下来休息，姚宏兵就被人叫去接待室。“什么情况？”“姚队，有个大学生向我们反映情况，可能对案件有帮助，你去看看吧。”

姚宏兵莫名其妙地来到接待室，一开门，就听到一位坐在椅子上的帅小伙不紧不慢地介绍道：“你好，姚队长。我是个侦探，我叫宋扬。现在是华南政法大学经济法学院的一名学生。我最先发现了毒气泄漏，而市局刑警二队的队长无故把我带到局里问话，当然现在他向我道歉啦。我之所以来找您，是想了解一下深航事故客机的调查情况的，因为我看见你们向机场派出了勘察，推理可能涉及到新的情况，对吗？”

姚宏兵问：“不是说你给我们提供线索吗，怎么反而变成我们警察向你反映情况了？”

宋扬拿出手机，翻出相册，“姚队长，这是我在博物馆拍摄的……”姚宏兵凑进一看，发现图片中的玻璃上有血红色印迹，再仔细观察这位学生的笔记，翻译下来是深航航班号。

“……你还知道什么？”姚宏兵开始怀疑宋扬，怀疑庞天行的死亡会不会与他有关系。宋扬见到队长流露出怀疑的表情，猜测到：“……怎么，难道有新的情况，不会真的有人死了吧！”

“你从哪里听来的？！”姚宏兵觉得宋扬越来越可疑。

“您放心，没人知道，只有我知道，我说过我是侦探啦！”宋扬为了让他相信自己，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推理：

“您穿戴比一般警察更正式，说明您不习惯穿便装，喜欢制度和制服，结合您走路和开门的姿态，不难看出您曾经在部队服役，然而我发现您身材健硕，是经常训练的表现，皮肤不黑，手指没有明显的老茧，没有一般军人的特征，也就是说，您曾经服役的兵种可能是特种兵或者侦察兵。”

姚宏兵感到不可思议，一般人能看出自己服过役这很正常，然而眼前这小伙子居然能猜出自己原来的兵种。姚宏兵开始有些欣赏他：“你有什么发现？”

“我觉得图书馆的事件也是法老的一次预言。”

“你说什么？预言？”

宋扬在手机上翻到第二次印记的图片：“有些东西解释起来可能不太科学，但是图书馆发生的毒气事件确实印证我的想法不是空穴来风。”宋扬盯着姚宏兵的双眼，诡异说道，“——这就是法老的诅咒！”

刚说完，宋扬就被请出了公安局，宋扬本以为姚队长会同意让自己协助警方调查呢。

没等自己去询问法医，陈明亮就前来办公室汇报情况。“姚队，就在你们出现场的时候，市图书馆就发生了特别严重的硫氢乙烷泄漏事故，现在已经造成一人死亡，三十七人受伤，受伤的人中有十人还处于昏迷状态……”姚宏兵见他手上拿着报告，问他：“这是什么？”“哦，这是古甄让我转交给您的尸检报告。”

死者黄易祥，男，年龄68岁，退休教师，死因吸入乙硫醇致神经麻痹，引急性心肌梗死继发冠状动脉粥样硬化。

死者刘娇，女，年龄15岁，衮州实验中学学生，尸体四肢多处挫伤及骨折，腰背部有尖锐物致闭合性损伤，死因肝脏破裂致体内大出血。

“她……她不解释什么吗？”姚宏兵询问技术员。陈明亮耸耸肩，颇有些无奈：“她就这样……”

“从现场采集的指纹怎么样了？对，还有那个杯子？”经过队长提醒，陈明亮才想起痕迹检验报告还在技术室里，赶紧跑去技术室，把报告递在姚宏兵手上。“除了死者庞天行和高峰的指纹，还有其它三个人的指纹，其中两枚是机组人员的，”跑累了的陈明亮喘口气，“……至于另一枚指纹的主人，我们没有找到主人，不过有趣的是，那枚神奇的指纹只留在那支杯子上，而在杯口周围，我发现了残留的碘化汞！”

听技术员这么一说，姚宏兵心里很快有了答案。“也就是说，这是有人投毒，想杀害庞天行？”

“目前来看，应该如此吧！”陈明亮抬抬眼镜片。

案件的侦破方向越来越清晰，同时案情的逻辑也越来越模糊。一开始调查时本以为飞机最先出现故障，然后飞机迫降的险情让机长引发了心脏病；现在看来，庞天行的心脏病是被人提前下毒引起的，而飞机的事故极有可能是机长因操作不当导致的。

这样的推理好像挺完美，可是令姚宏兵实在想不通的是，事实的情况是飞机发现故障的时间大约是晚上八点过五分，而听高峰讲道，庞天行的心脏病发于停机之后。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姚宏兵坐在办公室里，百思不得其解。“要是留他在的话，兴许有一点帮助……”姚宏兵不再多想宋扬的事，打开了电视，发现正好调到晚上八点整的羊城晚间新闻。

“……我们再来说说ZH1309客机故障调查的最新进展。从今天早上六点多开始，调查小组通过对客机飞行参数和飞行员操作过程的详细检查和分析，在排除了天候、人为、鸟袭等因素之后，初步确定导致ZH1309客机发生故障的原因是密封圈老化引起左侧发动机的燃油泄漏并失效。目前调查小组继续对故障客机进行全面检查，看看是否存在其它故障因素……”

陈东升拉拉宋扬的袖子，以为他没听见保安室里那台电视刚播放的新闻，耳朵灵敏的宋扬自然早就听见了，然而眼前监控屏幕上的一切更吸引他的眼球。

19：03：13，11号区域闪现人影。

19：03：14，11号屏幕一片雪花。

19：03：17，03号区域闪现人影。

19：03：18，03号屏幕一片雪花。

……视频接二连三信号中断，五分钟后又全部恢复，期间博物馆的六个保安当中，除了有一人上厕所，有三人在博物馆巡逻，陈东升保安队长和陈涛都待在保安室里，并发现了这一切。博物馆是闭路监控，巡逻的保安都没见到什么人。

“我担心真的有人恶作剧，就特意把那片展厅提前关闭了，连保安他们都不允许进去！”陈东升一边叫到，一边用钥匙打开这埃及展厅的唯一入口。“可结果是，我们六个人都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门开了，宋扬为眼前的图画感到惊叹。 “……能避开我们外边几位巡逻的保安，绕开并且干扰了监控录像，在没有触发感应器的情况下，又在玻璃里画下这诡异的红色图案……你说吧，如果不是法老的诅咒，还有什么可以解释这一切？”陈东升有些恍惚。

宋扬不说话，安静地欣赏着眼前法老咒语的艺术。

黄金面具前方的玻璃上，灯光透出又一组新的血红色图案——一个实心三角形的正上角，指着一方太阳圆盘。

“不，这第三次只是预言，不是什么咒语！”宋扬拉紧了衣袖，在保安的注视下，潇洒地转过身，径直地朝着博物馆的大门走出去。保安们听到响彻在博物馆渐渐淡出的余音：“因为这一次，我一定会解开这血红色的密码！”